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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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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还债 (第1/3页)

    李大脚望穿秋水的等待终于有了实在的意义,丈夫旺旺在朝鲜战场上打仗。这是从朝鲜战场上回来的一个伤兵给李大脚带来的信息。那伤兵的一条腿丢在朝鲜战场上了,他回到汀州城的第二天,就把这个对李大脚至关重要的信息捎到了野猪坳乡村。那伤兵就是当初和旺旺一起投笔从戎的同学。

    李大脚松了一口气,无论怎样,毕竟有了丈夫的信息,她的守望有了盼头。当初,她的确不知道旺旺去当的什么兵。连她舅舅蓝细牯也表示怀疑,不知道旺旺是跟哪支部队走的,他打听了好长时间也没打听到,因为旺旺是跑到异地参的军,当时汀州还没有解放呢。蓝细牯还以为旺旺是参加了国民党兵,那时节,国民党军队到处招兵买马,许多人去了台湾后就再也没回来。要是旺旺去了台湾,那大脚的罪就大了,苦就深了,蓝细牯的担忧也是大脚的担忧。

    虽然说大脚松了一口气,心还是悬着。

    为什么悬着?

    因为旺旺毕竟不是在国内当兵,要是在国内,没什么危险,在战场上,枪林弹雨,难免有个死伤,要是旺旺有个三长两短,李大脚同样会陷入黑暗的痛苦之中不得安宁。她不知朝鲜有没有黄羊,她希望朝鲜有黄羊。黄羊是保平安的圣物。她在等待中过着野猪坳乡村的农耕生活。

    李大脚相信旺旺某一天会重现在视线之中,她的等待就有了实在的意义。

    七嫂越来越苍老。

    两个孙儿呱呱坠地之后慢慢地长大,而七嫂越来越苍老了。

    她的两个孙子长得虎头虎脑,这对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区别在于他们俩的两颗痣,兄长的痣长在右眼角上,弟弟的痣长在左眼角上。大脚给七嫂的两个宝贝孙儿取了很好听的两个名字,兄长叫大水,弟弟叫小水。

    七嫂对这对孪生兄弟的溺爱是可想而知的,儿子对她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了,儿子大了,他该到哪儿就到哪儿,母亲的那份牵挂只是在生命深处埋藏了起来。而孙儿是实实在在的,她看得到摸得着,她经常拖着刚会走路的孙子,到野猪坳乡村村街上王矮子开的杂货店里去买麦芽糖给他们吃。

    应该说王矮子熬的麦芽糖在野猪坳山地小有名声,熬好的麦芽糖放在一个木盆里,一卷一卷的,煞是好看,像蛇一样,所以,野猪坳人把麦芽糖也称为蛇糖。

    王矮子的杂货店生意一直很好,和那家豆腐店、布店一样,垄断了野猪坳乡村的生意。每天,王矮子的杂货店里敲麦芽糖的声音是不会断的,丁丁当当的声音吸引着野猪坳乡村的孩童们,那是他们童年的一种召唤。野猪坳乡村的孩童们没有不喜欢王矮子的麦芽糖的,大水小水也不例外。

    每当大水小水吃着香甜的麦芽糖回到家里时,大脚看到之后就会数叨婆婆。

    她不希望大水小水从小就被惯坏了。

    她黑着脸,对大水小水说:“你们两个听着,以后再缠奶奶要麦芽糖吃,就拔掉你们的牙。”

    大水小水就不敢再吃了,把手中的麦芽糖递给了七嫂。

    七嫂不敢吭气。

    她知道大脚心疼钱,知道大脚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为了这个家,大脚操碎了心。

    大脚看七嫂难为情的样子,也就罢了,对儿子说:“吃吧,吃吧。”

    大水小水马上就从奶奶手中夺过了麦芽糖,放进嘴巴里有滋有味地嚼食起来。

    事后,大脚总是对七嫂说:“妈姆,旺旺上学时的账都还没还清呢,花钱还是省着点好。小孩子嘴馋,不惯就行了,我们小时候不也过来了?虽说现在是新社会了,日子也不如从前艰难了,钱还是省着好。”

    七嫂说:“唉,人家的账都可以不还,你为什么还要去还呢?”

    是的,解放以后,富贵人家都被打成了地主富农,账本都烧了,所有的欠账都一笔勾销,李大脚还还什么账呢?李大脚为了供旺旺上学和一些富户借过粮米钱财,但现在什么年代了,人家也根本就没要她还的意思呀。但李大脚有她自己的心思。

    她对七嫂说:“妈姆,那时候,他们能把钱粮借给我们,是情分,我们就是还了人家的钱粮,也还欠人家的情分。这是供旺旺上学时,人家好心好意借给我们的钱粮,能不还么?”

    七嫂说,这也是。

    她就没再说什么了,大脚是有仁有义的人,她心里很清楚。

    她更清楚的是,通过这两年的省吃俭用,债也还得差不多了。还有几户,在今年秋收后就可以还清了,几斗谷子不是很大的问题了。

    野猪坳乡民风无拘无束,野猪坳山地的野草也无拘无束地自由生长。

    那年月里,村里总是突然会冒出一个反革命来,开始在村子里游斗,开群众大会批判,然后送到镇上或者县上,坐牢或者枪毙。

    曾经的民兵王长水在一天夜里被村里的基干民兵们抓到了村公所里,有人告发他是国民党留下的特务。

    告发王长水的人是上官猴子的大儿子上官克明。

    上官克明自从父亲死后,野草般疯长,成了野猪坳乡村里一个满眼仇恨的青年。他成天在乡村里游荡,目光阴冷而且锐利。他专找那些地主乡绅的儿子们打架,说打架是不确切的,那纯粹是出气。因为他的对手根本就不敢还手,只要一还手,那么就完了,谁敢打贫下中农的子女呢?给他十个胆也不敢。

    上官克明恨王长水。

    他经常在夜里把石头扔上王长水的房顶,把瓦打碎。

    扔完石头,他就是不走,站在王长水的家门口,示威性地等待王长水出门来。每次王长水把门一开,一看到斗鸡般的上官克明,就赶紧把门关上了。

    第二天,王长水搬来梯子上房顶换瓦时,上官克明又出现了。

    他目光阴沉地看着房顶上的王长水。

    王长水也看到了他。

    王长水就说:“克明老弟,你就饶了我吧,我不是有意打死你爹的。”

    上官克明好像根本就不屑和王长水说什么,一脚踢倒了梯子扬长而去。

    王长水孤独地坐在房顶上,满脸凄楚。

    他被上官克明弄得心神不宁。

    他家的稻田插下去的秧苗经常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而且菜地的菜叶经常被拔掉被踩烂。这些都是上官克明干的,他的确害怕上官克明这个敦实而愣头愣脑的家伙。

    上官克明的性格和上官猴子显然不一样。

    王长水长得瘦小。有几次,他萌生出要和上官克明拼了的念头,但一转念又忍气吞声了。他未必能拼过上官克明,况且他还有一家老小;上官克明呢,连婚都没有结,是死了就死了的主。王长水心里烦闷到了极点。

    王长水越是躲着上官克明,上官克明就越像鬼魂一样缠绕着他。

    显然,上官克明要他永无宁日。

    那时候正闹肃反,只要认定是反革命,肯定是要被镇压的。但上官克明忽略了一点,王长水也是穷得连屁都没有的人民群众,他虽然告发王长水是反革命,但王长水在那个夜里被抓到乡公所之后,第二天就放回了家,他根本就不是反革命,况且,误伤上官猴子,当时的县中队队长现在的县政府的副县长蓝细牯是有定论的,他自然不会被镇压。

    这让上官克明更加恨王长水了。

    他真想杀了王长水。

    王长水放出来的那天,有人看到上官克明整天都在磨刀。

    他那把砍柴刀磨得锋利无比。

    他弟弟上官克亮在看他磨刀,毫无表情。

    他母亲在抹眼泪:“克明呀,你就算了吧,杀人要偿命的。”

    上官克明毫不理睬母亲。

    他觉得母亲的话是废话,他杀人偿命,那王长水当初杀了他爹怎么不偿命!

    上官克明磨刀的消息传到了王长水耳里,王长水惊恐万状,连忙出逃了。上官克明不知道王长水出逃了,那晚上,他使劲地擂王长水的门:“你这个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他手持那把锋利的砍柴刀在外面大喊大叫时,王长水家的老老小小哭成一片。

    村里许多人劝上官克明回去,乡里乡亲的何必一报还一报自相残杀呢?

    可谁劝他也没用。

    最后,村里的民兵赶来了,才把上官克明弄走。

    上官克明从那以后也在野猪坳乡村里出了名。

    王长水在外地的亲戚家躲了一阵,看风平浪静之后,才回到了野猪坳乡村。虽然回来了,但他躲着上官克明,只要一看到上官克明,他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绕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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