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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拗孝廉贡院求面试 病举人落魄逢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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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回 拗孝廉贡院求面试 病举人落魄逢贫女 (第2/3页)

孔子牌位右侧。乾隆拿起一份墨卷看着,问道:“这是荐上来的么?”鄂善见是自己看过的,忙道:“是。是西区不知哪一房的,大约是‘元’字号的举人。没有拆封,奴才也不晓得是谁。”乾隆凝神看,那题目是《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字写得圆润端正十分好看,竟看住了,并拿起笔将文中的“俟”字改成“伺”字才放了下去,又问,“落卷呢?”杨名时忙指着堂东侧靠墙一溜大柜,引乾隆过去。落卷按十八行省、各府县州存放,每卷都标了墨签,一叠叠整理得十分清爽。他是有心人,可装作漫不经心,抽出一份看看又放了回去。来到信阳府太康县一栏处,格子里只有两份,乾隆都取了出来,看了看,竟拆掉了弥封。第一份就是“太康镇河庙王振中”的卷子,便取过来。到窗前亮处看了看,觉得文字还不错,就是里头有一处地方抬错了格。乾隆也不送回原处,回到案前便撂在杨名时取中的那一叠卷上头,这才坐了。只见李侍尧已跪在至公堂外,便问:

    “你是李侍尧?你有什么能耐,敢在这至公堂咆哮?”

    李侍尧见乾隆查卷,里外大小官员吏目几十个人屏息静立,想到咫尺天威,心头不免慌乱。待乾隆发话,他倒略觉平静下来,连连叩头道:“回万岁爷话:孝廉会作诗,八股文也作得。但连考三场总不得意,也不知什么缘故,因而请命面试,并不敢咆哮。”

    “天子如今重文章,尔曹何必论汉唐。”乾隆沉着脸对杨名时道:“你查出他的墨卷给朕看——国家取士历来以时艺为主,能诌几句歪诗,就如此狂妄?两主考处置得甚是公允。但你想面试,又遇了朕,自也有你的福缘。朕不考你诗,也不考你文。你自诩才高,洋洋得意,朕就问你,《四书》中共有几处写到‘洋洋’的?”

    李侍尧伏地叩头,骨碌着眼珠子怔了一会,这个题出得虽然刁,但没有出四书范围,说“不知道”断然使不得,只好搜肠刮肚,沉吟着答道:“有……‘洋洋乎《师挚》章也’;有‘洋洋乎《中庸·鬼神》章也’;有……‘洋洋乎《中庸·大哉》章也’……”他迟疑着住了口。

    “还有‘洋洋’么?”

    “……少。”

    乾隆一笑,说道:“也算难为你。还有一处刚好是‘少则洋洋焉’!”这时杨名时已寻出了李侍尧的墨卷。乾隆见是一笔瘦金体字,硬直峭拔,只笔意里藏锋无力,不禁笑道:“中气不足必形之于外,可谓是字如其人。”又看了看问道:“李侍尧,朕问你卷子里‘如仲翁之兀立墓道’——‘仲翁’是什么东西?”

    李侍尧自恃才高八斗,当面被乾隆考糊,已是气馁,忙道:“‘仲翁’是——墓道两侧侍立的石像。”“‘仲翁’是‘二大爷’!”乾隆喷地一笑,“那叫‘翁仲’不叫‘仲翁’你知道么?”说着就李侍尧卷子上题笔疾书。鄂善离得近,睨眼看时,却是一首诗:

    翁仲如何当仲翁?尔之文章欠夫功。

    而今不许作林翰,罚去山西为判通!

    写罢起身,对杨名时道:“朕去了,你们还要料理几天,到时候递牌子说话罢。”

    二人送乾隆离去,立刻回到至公堂,因见众人都未散去,杨名时便道:“先各归各房,我和鄂大人商议一下再放龙门。”又叫李侍尧进来。李侍尧此时狂傲之态已一扫尽净,进门就跪了下去,说道:“二位老师……”他不知乾隆在自己卷子上批写了什么,语声竟带着颤音。

    “而今还敢目中无人么?”鄂善问道。

    “不敢了。”李侍尧脸色苍白,“倒不为老师开导那几小板。实是侍尧自省不学无术,当着圣主出乖丢丑。名士习气误我不浅!实话实说。我十二岁进学,当年是县试第一名秀才,十三岁乡试,又是第一名解元。只考贡生接连三科连副榜也不中!原想少年得第、金殿对策、雄谈天下事是人生一大快事,哪晓得会试如此之难!败军之将不敢言战,愿回乡再读十年书!”鄂善笑道:“似乎也不必如此气馁。圣德如海,得一沐浴也是福分。你且去,你的卷子我们看过再说。”

    杨名时一直在看乾隆那首诗,见李侍尧捂着屁股出去,叹道:“此人有福,是一位真命进士啊!”鄂善笑道:“松公,他的名次怎么排呢!”杨名时道:“他原是落卷里的。犯规本该受罚。皇上却罚他‘不得作翰林’,去山西当通判。通判是从七品,正牌子进士分发出去也不过就这职位。斟酌圣心,断不能排到‘同进士’里头。所以名次放在六七十名左右为宜。”又拿起乾隆改过字的那一份,说道:“这一份自然是首卷了。”

    “那是。”鄂善说道,“皇上改过的卷子嘛!——这一份河南王振中的又怎么办?”杨名时不禁一笑,说道:“我敢说我们主持这一科疏通关节的最少。想不到皇上竟亲选了三个贡生。这是异数。王振中这份既已拆了弥封,就不用誊录了,放在李侍尧前边就是。”

    当下两个主考又对荐卷名单密议了一会。除了这三卷,倒也没别的变动。两个人都在上头用了私印,火漆封好又加盖贡院关防,放在孔子牌位前。杨名时命传十八房试官,五所二厅二堂长官来到至公堂,对孔子牌位齐行三跪九叩大礼,将密封好的贡生名单交贡院长吏立即呈缴礼部。至此,恩科大典已告结束。杨名时率群僚出至公堂,看了看西边殷红的晚霞,吁一口气道:“开龙门放行!”

    科场考中的贡生名额是有定数的,既然新加了两名,必定要挤落两名。这一科恩科虽然没有舞弊,考官们向至公堂推荐过的墨卷,谁肯不要人情?勒敏在京字二号应考,自觉三篇文章做得天衣无缝,考官也透风出来是荐卷,料定是必中的,及到发榜时,却连个副榜也没有中。

    从天安门看榜回来,勒敏两条腿都是软的。在高晋酒家同席行令的人,庄有恭高中榜首,纪晓岚名列十四。最出风头的钱度,自己和何之全都名落孙山。如今怎么办?考试已完,再没有同声同气的朋友会文,相互安慰;同乡会馆封闭,告借无门;何处去打抽丰?就是回武昌,自己家人早已离散。立誓不取功名不回乡的勒敏,在本家们面前还有什么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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