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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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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窥秘 (第3/3页)

一夜无眠。

    第二天,雨停了,天色依旧阴沉。

    陆明舒如同往常一样起身,用膳,喝药,甚至主动要求翠珠找了本闲书来看,表现得异常“安分”。那两个婆子的监视,依旧寸步不离。

    午后,她以“屋内憋闷,想看看院子里桂花”为由,走到廊下。两个婆子立刻跟上,一左一右,隔着几步距离。

    她站在那株老桂树下,仰头看着已经开始凋零的细碎黄花,忽然,毫无预兆地,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抬手扶住了额头。

    “姑娘!”翠珠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搀扶。

    两个婆子也警惕地上前一步。

    “没……没事,”陆明舒虚弱地摆摆手,声音有些发颤,“只是忽然有些头晕,许是昨日……受了凉,又没歇好。”她说着,身体又晃了一下,几乎要软倒。

    “快扶姑娘进去歇着!”一个婆子开口道,语气虽硬,却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侯爷只是让她们看着小姐,若小姐真在她们眼皮底下出了什么事,她们也担待不起。

    陆明舒被翠珠和另一个婆子搀扶着回到屋里,躺下。她闭着眼,眉头紧蹙,呼吸略显急促,看起来确实很不舒服。

    “去……去请个大夫来吧。”她有气无力地对翠珠说。

    翠珠连忙点头,看向那两个婆子。

    其中一个婆子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小姐稍等,奴婢去请示莫头领。”说罢,快步出去了。

    陆明舒心中微动。果然,她们直接请示的是莫七,而非内宅管事。这说明,舒云轩的看守,直接由莫七负责。

    过了一会儿,那婆子回来,身后跟着一个拎着药箱、面相陌生的中年大夫,并非侯府常用的那位。

    “小姐,莫头领请了大夫来。”婆子禀报道。

    大夫上前诊脉,问了陆明舒几句。陆明舒只说自己头晕乏力,心悸气短,夜间惊梦。大夫诊了脉,又看了看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憔悴),便道是惊惧过度,心脉受损,又染了风寒,需静养服药,开了个安神补气的方子。

    婆子拿了方子,又出去了,想必是交给莫七安排抓药。

    陆明舒喝了翠珠端来的热水,依旧闭目躺着,心中却在默默计算。

    傍晚时分,药煎好了送来。陆明舒喝下后,似乎安稳了一些。她让翠珠去歇着,只留一个婆子在门外守着。

    夜深人静。

    陆明舒悄然起身,走到窗边。今晚守夜的,是白天去请示莫七的那个婆子,姓王。王婆子坐在门外的小杌子上,似乎有些困倦,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陆明舒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香囊。这是她白天借口要安神,问翠珠要了些晒干的桂花和薰衣草,自己悄悄缝制的。但里面,还掺了一点点她从安神药包里,偷偷刮下来的、剂量极微的药材粉末,有轻微的助眠宁神效果,不伤人,但足以让本就困倦的人,睡得更沉些。

    她将香囊从窗缝轻轻丢出去,落在廊下靠近王婆子的地方。淡淡的、混合的花草药香,在夜风中缓缓散开。

    过了约莫一刻钟,王婆子的鼾声隐约响起。

    陆明舒换上一身深色衣衫,再次故技重施,从后墙高窗溜了出去。

    这一次,她的目标不是祠堂,而是侯府后街,仆役聚居的院落。

    她对那里的布局并不十分熟悉,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和大致的方向摸索。避开巡夜的家丁,她如同暗夜里的影子,在复杂的巷道中穿行。

    终于,她找到了记忆中莫七家所在的那个小院。院子不大,黑漆木门紧闭,里面没有灯火,静悄悄的。

    她不敢敲门,绕到侧面矮墙处,正犹豫着如何引起里面人的注意,忽然,院门“吱呀”一声,轻轻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朴素棉裙、身形瘦弱、面色有些苍白的妇人,提着一个木桶,似乎是要出来倒水。她看到墙根下黑影一闪,吓了一跳,低呼一声:“谁?”

    陆明舒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她立刻从阴影中走出,在妇人再次惊叫之前,压低声音快速道:“莫夫人,是我,陆明舒。别声张,我有要紧事,关乎莫七和……侯爷。”

    莫夫人手中的木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瞪大了眼睛,借着微弱的星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衣衫单薄、面容憔悴却眼神迫人的少女。她认得这张脸,镇北侯府那位存在感稀薄的小姐。

    “小、小姐?您怎么……”莫夫人惊慌地看了看四周。

    “进去说。”陆明舒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

    莫夫人显然乱了方寸,但听到“关乎莫七和侯爷”,又见陆明舒孤身一人,神色异常,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让她进了院子,迅速关上门。

    小小的院落收拾得干净整洁,正屋亮着灯。莫夫人将陆明舒让进屋内,自己紧张地搓着手:“小姐,您……您这是……”

    “莫夫人,”陆明舒没有拐弯抹角,直视着对方,“我长话短说。侯爷如今身陷险境,性命攸关。莫七效忠侯爷,想必也不愿看到侯爷出事。”

    莫夫人脸色更白:“侯爷他……小姐何出此言?”

    “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陆明舒道,“但我现在被困在舒云轩,无法行动,也无法将我知道的警告传递给该知道的人。我需要莫七帮我做一件事,或者,至少帮我传递一个消息。”

    “这……这怎么可能?”莫夫人连连摇头,“外子他只是个护卫,如何能……”

    “他不是普通护卫。”陆明舒打断她,语气放软了些,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意味,“莫夫人,我知道你身子不好,需要好药调养。侯府虽不缺药材,但有些珍贵的,未必能及时用到。若此事能成,我可保证,日后你的药石之需,绝不会短缺。”这是利诱,也是实情,她记得前世隐约听说莫七妻子是病逝的。

    莫夫人果然动容,嘴唇翕动。

    “而且,此事若成,或许能救侯爷,也是救了莫七的前程,甚至……性命。”陆明舒加重了最后两个字,“侯爷若倒,树倒猢狲散,莫七身为心腹,能有好下场吗?”

    这句话,彻底击中了莫夫人的软肋。她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和恐惧。

    陆明舒趁热打铁,从怀中取出那块包着碎片的手帕,小心地打开,露出那片写着字的瓷片:“我不需要莫七做任何危险或违背侯爷命令的事。我只想请他,帮我暗中查一查这三个词——‘火雷’、‘三九’、‘鹰’,可能意味着什么。或许与北境军务有关,或许与侯爷近日处理的急务有关。他只需将他所知的、不涉机密的相关信息,设法告知我即可。作为交换……”

    她顿了顿,从腕上褪下一只质地极佳、水头莹润的翡翠镯子,这是她生母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价值不菲。“这个,请莫夫人收下,或换钱抓药,或留作应急。”

    莫夫人看着那镯子,又看看瓷片上的字,再看看陆明舒那双深不见底、却又透着孤注一掷的眼睛,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节发白。

    屋内,只有油灯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莫夫人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猛地伸手,接过了那个手帕包和镯子,迅速塞进怀里,低声道:“我……我只能试试。外子的脾气……我也说不准。而且,小姐如何保证……”

    “我无法保证什么。”陆明舒坦然道,“但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或许对侯爷,对大家都好的一条路。莫夫人,时间紧迫,请务必尽快。”她看了一眼窗外深沉的夜色,“我不能久留。”

    莫夫人点点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坚定了些:“我……我知道了。小姐快回吧,小心些。”

    陆明舒不再多言,对她微微颔首,转身,悄无声息地拉开房门,再次融入外面的黑暗之中。

    回到舒云轩,王婆子还在沉睡。她翻窗进屋,换下衣衫,躺回床上,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

    这是一步险棋。将碎片信息和自己的意图透露给莫七的妻子,无异于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莫七若忠于陆沉舟,很可能会立刻上报。那她的下场……

    但若不冒险,她只能困死在这囚笼里,眼睁睁看着倒计时归零,看着陆沉舟走向未知的绝境。

    她在赌。赌莫七对陆沉舟的忠诚里,是否也有一丝对其处境的担忧;赌莫七妻子对丈夫安危的关切,是否能压倒对规矩的恐惧;赌自己那番半真半假、危言耸听的话,和那只镯子,能起到作用。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

    【生存时间倒计时:28天22小时15分07秒……】

    赌注已下,只能等待命运揭晓。

    而陆明舒不知道的是,几乎就在她离开莫家小院的同时,另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从侯府更高的屋脊上悄然掠过,将方才小院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黑影在檐角停留片刻,无声无息地,朝着听松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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