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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时课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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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时课诵 (第2/3页)

走出来,还挂着一脸的不高兴。

    老尼姑在头里进了殿,小柳在身后小声对爱红和海鸥说:“她是个来享仙福的居士。”爱红问:“你怎么晓得?”小柳说:“她头上没烙点子,没受戒。”老尼姑擤了一串鼻涕,随手一甩,正好甩在海鸥的皮鞋上。海鸥挺生气,见门边的经幡垂得很低,就飞快地弯下腰,用经幡将皮鞋揩干净,然后,装着低头看那些写在经幡上的文字。

    爱红心里搁着事,有些临时抱佛脚的味道,见了蒲团就跪上去。老尼姑忽然用很高的声调说:“点了香再磕头,这么急干什么!”爱红问:“哪里有香?”老尼姑说:“香在这儿。得给钱。”小柳这才想起自己本该先提醒一下她俩,进殿后要先往功德箱里放些钱才行。爱红和海鸥各自摸了一块钱出来,问:“钱给谁?”老尼姑用眼角瞥了一下,大约是觉得给少了,更不高兴,装作没听见。小柳忙上去招呼她们,将钱塞进功德箱里。老尼姑这时又开口说:“要是抽签,还得给五块。”爱红和海鸥一怔,相互看了看,但还是各自往功德箱里塞了五块钱。趁海鸥没注意,爱红忽然问小柳:“你怎么不——”小柳懂了她的意思,很严肃地说:“不管是大庙的菩萨还是小庙的神仙,我都很尊敬,但我从不磕头求他们。”爱红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老尼姑摸摸索索弄了半天,才将各处菩萨面前的香火点燃,然后就一声声地敲着磐,嘴里还不停地诵经。老尼姑点香时吩咐过,待磐敲响了再磕头。磐响时,小柳催她们快磕。爱红和海鸥推让了一番,终于是爱红先磕了。海鸥以为老尼姑还要为她敲一遍磬,谁知老尼姑待爱红磕了三通后,撂下了锤子,跑去张罗签筒。海鸥急忙问:“我的呢?我还没磕呢?”老尼姑半睁半闭的眼睛瞥了一下说:“地上蒲团多着呢,谁叫你刚才不磕!”海鸥无奈,只得在没有伴奏的条件下,闷闷地碰了三下。

    老尼姑连丢了三次卦,要么全是阴卦,要么全是阳卦,反正菩萨是不准这么问。老尼姑问:“你心里想好问什么事没有,怎么老是不准?”爱红说:“还要想呀?怎么想呢?”老尼姑不耐烦了:“你这姑娘,什么也不懂。出嫁没有?出了嫁怎么和男人过日子呢?”爱红一下子发出很大声音来,说:“我就问今年考武汉大学插班生班的事情,有没有希望?”老尼姑将卦一扔,一阴一阳,准了。爱红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签,是第三十二签,中平。海鸥吸取了爱红的教训,先想好了问自己的前途。只一卦就准了,抽了个第九签,下下。

    小柳说:“你两个的签都没抽好!”她俩不懂,他就解释:“你没看到武打片中,英雄落难时,总抽的下下签么!”她俩不信,问老尼姑。老尼姑要她们到隔壁去找慧隐写签文。

    慧隐就是那受了戒的小和尚。海鸥见了他,像要感化谁似的,甜甜地说:“慧隐小师父,你看我这签抽得如何?”慧隐也不答话,接过签一看,又翻开那本很厚的签文,用毛笔在一张黄纸上抄了四句话:第九签,下下,谋望,命里无时莫强求,何须日夜苦优优,莲花镜里何从见,用尽心思不到头。抄完了递给海鸥,也不说话,又接着抄爱红的,也是四句话:从来名利有天机,谋者虽众得者稀,倘不收心思忍耐,必然失计被人欺。抄完后,任她俩怎么问,慧隐一句话也不说。这时,老尼姑踱进来,见慧隐在收笔砚,就说:“这下下签硬是差些,上个月我外甥媳妇的一只银戒指不见了,跑来抽个下下签,结果,银戒指怎么也找不回来。”慧隐也不答话,低眉落眼走到远处了,才说一句:“夏师父,你别试我,我若和女人说了话,佛祖肯定会听到的。”老尼姑叹气说:“这个慧隐,小小年纪,慧根就是又深又长。从不和女人说一句话。”老尼姑说着话也走了。

    侧殿里只剩下小柳、爱红和海鸥。爱红指着海鸥的签文说:“这苦优优的优字错了,应该是苦忧忧或苦悠悠。”小柳说:“可能是有意写成这样的,由忧到优,意义差别太大,解签文的人就有活动余地了。”一直没说话的海鸥,这时开口冒出一句:“这庙里服务质量太差,难怪和尚也会跑到统战部去打小报告。”

    小柳见墙上贴着一张什么,就扫了一眼,并趁无人之际,将那张纸撕下来,揣进口袋里。爱红问是什么。他说等会儿再给她们看。正说着,外面有人问:“刘师父,看到财政局的三个同志了吗?”刘师父答:“有三个人,不知是不是财政局的。”

    四

    小柳他们正待出屋,外面忽然吵了起来。来找小柳他们去吃饭的人,是林场的王会计。王会计一看到挂在殿门旁的小黑板,认出正是林场上个月丢失的。大概是王会计与这几个和尚有些积怨,来往没几句话,双方就吵起来了。和尚人多,王会计吵不赢,就动手抢。和尚虽然人多,都是些年老体弱的,走廊又窄,人多施展不开,王会计一人和他们打了个平手。

    小柳有心想帮王会计一把,匆忙中,他喊了一声:“显光师父来了!”和尚们一听,连忙住手站着不动。王会计趁机夹着小黑板,从台阶上跳走了。

    和尚们明白上了当,都把眼光对准了小柳他们三个。海鸥有些慌,大声埋怨小柳:“别人的事,你去耍什么聪明!”话里有讨好和尚们的意思。爱红在身后一把拽住小柳的衣服,小声说:“要不,我们到屋里去,把门撑起来,等王会计喊林场的人来救我们出去!”小柳说:“别怕,未必他们还敢开杀戒和色戒不成!”

    刘师父带着几个和尚越走越近。突然,背后一声响,一直关着的那扇门开了,小和尚慧隐从屋里出来,正色道:“不得对香客无礼。得罪了香客,我们还能继续在这儿修行吗?”刘师父他们愣了愣,终于软下来。慧隐对小柳说:“你们可以走了。”小柳、爱红和海鸥赶紧穿过人缝,跑到了林场。

    王会计已在办公室里摆好了茶和瓜子。见他们来了,就去厨房催菜。

    小柳便掏出那张纸念起来:

    十月二日广州空难中出现的奇迹

    作者安景

    震惊中外的十·二广州空难事件中,死伤了一百多人,其中三位幸存者,只有表皮受了一点轻伤……笔者近日访问这三个人,现将其中秘密写在下面:一、三人的基本情况:冯锦标(男)现年三十二岁,家住佛山市石湾忠信路,现任佛山寺佛协秘书。黄昌华(男)现年三十七岁,家住广州市前进街,为人正直,信仰佛教。林婉明(女)现年三十四岁,家住广州市江南西路,为人诚实,心地善良,家庭信仰佛教。三人皆受雇于某商业公司,任业务员。二、到南普陀寺打普佛:三人于一九九〇年九月二十八日来厦门办事,并买好十月二日回广州的机票。不知怎么他们心里总有一种不祥之兆,便于九月三十日到南普陀寺,由监院德辉法师安排他们在十月一日凌晨四点三十分,早课随堂普佛。打完普佛后,三人登上寺后的五老峰,跳望大海,埋在心里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了。

    凑在一边看的爱红说:“这个眺望的眺印成了跳。”小柳继续念:

    十月二日六时许,他们在厦门机场排队领飞机座位的牌子时,忽然来了一个人插在他们前面,领去了十多张座位牌,而使他们领到九排A、B、C三个座位的牌子……飞机被劫持后……在广州白云机场紧急迫降……机翼撞到了停在机坪上的一架飞机头部……飞机后半部又撞上正在准备起飞的一架上海飞机,一声巨响,厦门—广州的二五一〇号班机顿时断成两截,断的部位正好是十、十一排之间,正是插队那人拿走的那些座位……三人跑开几秒钟之后,飞机残骸就爆炸了……后来清理现场时发现,所有东西都已化为灰烬,唯有小冯带的《阿弥陀经白话解》《竹窗随笔》和星云法师著的《佛光普照》等书,完好无损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

    王会计早就将菜上齐了,等读完才叫他们上座,边吃边说:“这庙里呀,真和尚就只显光师父和他的两个徒弟慧明和慧隐,别的人都是过去一心只想享共产党的福,如今见共产党改了章程,就又来菩萨面前吃闲饭。”小柳问:“听说这庙里都快揭不开锅了?”王会计摇摇头说:“那倒未必。显光师父的德行很高,这两年光是国外捐的钱就有十几二十万,原先准备将旧屋扒倒,重盖庙宇,可去年以来就没听见议论了,依我的愚见,这可能是显光师父在用计,让那些假和尚吃不了这苦,自己离开走路。”

    门外有人咳了一声,王会计一乍:“马场长回来了!”没待起身,马泰果然就进来了。小柳边握手边和他说了几句打趣的话。马泰坐下来后说:“我上你家去找你,你爱人说不晓得你去哪儿了,一脸的乌云,我怕听见炸雷,赶忙扭头就走。也难怪,你带这么漂亮的女伴出来玩,不发脾气的就不是女人!”海鸥一点不善,也发起攻击,说主人迟到,要罚酒三杯。马泰说:“只要你们能帮我弄到十万元财政周转金,喝三瓶我也豁出去了。”小柳按住马泰:“别逞能,上回见面你还说自己肝功能不正常。你也别喝酒,钱的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你只要用优惠价卖给我们每人一方杉木就行。”马泰看了王会计一眼。王会计会意地说:“正巧,场里正在处理一批烂杉木,按柴火的价,七分一斤。要的话,过几天派个车给你们送去。”海鸥说:“我不缺柴火。”小柳从桌底下踢了她一脚,她就不作声了。

    小柳让马泰将报告拿出来。他只看了一遍,就吩咐马泰过几天派个人去拨款。

    酒过三巡,小柳问:“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马泰说:“想办个制药厂。这灵山中草药多得很,制成成药后,价值就要翻上百倍。这一片大山都是林场的,可老百姓百分之大部分都是穷得叮当响。在我的任期里,不给他们带来点好处,问心有愧呀!”小柳说:“你还是那样血气方刚,我可是一点棱角也没有了。”马泰说:“不磨圆棱角,你能在机关里站住脚?”小柳说:“再说钱吧,我多给你五万怎么样。”马泰说:“不怎么样,就十万吧。这年头,十万可能干出二十万的事来,真有二十万,则可能当十万用了。”小柳点点头说:“你若是来当财政局长就好了。”马泰说:“这也难说,如今连和尚也朝你们要钱,这个家很难操持了。”小柳说:“你怎么晓得了?”马泰说:“刚才在路上遇着庙里的慧明和尚,他自己说的。昨天去了,今天又去,却不晓得你们星期天放假。”小柳说:“这些和尚也真有意思。”马泰说:“是有意思。去年年底抓计划生育,我让人在庙墙上写了一条标语:山区人民要致富,少生孩子多栽树。和尚们不让写,要写只能写少生孩子多拜佛。扯了半天皮,还是显光师父发下话,说栽树与拜佛是殊途同归,要和尚们别再闹。我从那时想到现在,也没悟出如何殊途同归。”小柳说:“我也想不出来,我们没有慧根。”

    这时,有人进来在马泰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小柳听马泰说:“让他再等一会儿。”马泰回头接着说:“我觉得显光师父很像一个人。”小柳问:“谁?”马泰用手指蘸了点汤,在桌上先写一个又字,再加上一个右耳旁。小柳见了大笑。爱红、海鸥伸伸脖子,看清后也笑了。

    五

    吃罢饭,马泰告诉小柳,庙里的慧明和尚在隔壁屋里等他。

    小柳过去,见果然是昨天上财政局要钱的那个和尚。慧明见小柳他们进来,弯腰作了一个揖,再叫:“柳股长,实在对不起,不知你要来小庙,没有安排好,请你多包涵。”小柳说:“我只是来看看,没什么。只苦了她两个,一片诚心来拜佛,却差点郁成心病。”爱红和海鸥一齐愤愤地说:“特别是那个老尼姑,太不像话了!”慧明忙赔不是:“几位若不计较,我这就亲自给你们打一堂佛。”小柳望望门口的太阳,说:“只怕天色太晚了。”慧明说:“晚了不要紧,就在寺里吃桌斋席再回去。”马泰一旁插嘴:“灵山寺的斋席可是大名鼎鼎的,平常的人想吃都吃不上呢!”慧明说:“马场长再帮我留留客,斋席就请你作陪。”马泰说:“柳股长,不看僧面看佛面,吃了斋席再走。天黑不怕,我叫林场的汽车送你们回去。”小柳看看爱红,发现爱红正在看他,眼里的意思仿佛是让他答应留下。小柳于是点头同意了。

    慧明起身先去,说是准备一下,等会儿来请他们去打堂佛。慧明走了几步,小柳将他喊住,递给他一张纸:“这是刚才我从庙里墙上摘下来的,还给你。”慧明说:“怪不得刚才刘师父不肯为你们办斋席,说你们偷寺里的东西,还告到显光师父那里去了。”小柳说:“那你是不是有难处?有难处我们现在就可以走。”慧明忙说:“哪里哪里!显光师父洞察秋毫呢,他叫刘师父一切听我的安排。”

    慧明走后大约半个小时,两个小尼姑来请他们过去。开始,小柳还以为是两个小和尚,是爱红悄悄告诉他的。仔细一看,那手那脖子和那胸脯,果然是只有女的才有。马泰说:“我也去。我离得这近,却从未见过真佛!也去开开眼界。”

    一进殿门,那钟磬和木鱼就一齐响了,四周香烟缭绕,两排僧尼分立,将佛经念得嗡嗡作响,肃穆神圣极了。小柳、爱红、海鸥和马泰,无不是身不由己的样子,一下子就匍到蒲团上去了。

    接下来是抽签。这次是在后殿的一间净室里,由慧明、慧隐两个亲自打卦问签。他们四个却是一个个分别进去。慧明说:“这问卦,实际上相当于洋教里的忏悔,除了佛前弟子之外,是不能有别人在场的。”海鸥先进去,才几分钟就出来了,一脸的兴高采烈,双手按着爱红的肩膀蹦了三下,同时叫了三次:“上上签!上上签!上上签!”爱红问:“你问的什么?”海鸥说:“前途呗!”第二个是爱红,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出来。出来时,很忧伤地说:“我也是上上签!”海鸥说:“你是问婚姻——我晓得!”爱红几乎哭了出来:“他们说我俩会白头偕老!”小柳见爱红这个模样,也不和马泰谦让,一头钻进净室里去了。

    慧明说:“你先想好问什么,再静思一阵,然后再抽签。”小柳说:“我什么也不问,我不想抽签。”慧明说:“那我给你看看面相和手相。”小柳说:“我也不想看相。”慧明一愣,隔一阵才说:“那你就静坐一会儿,我给你念一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见小柳没有作声,慧明示意慧隐,两人一齐朗诵起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小柳猛地站起来,说声多谢了,就自己开门往外走。海鸥急切地问:“么样,你问的么样?”小柳眼睛一转说:“我问什么时候能实现精神文明!”他这话让爱红在嘴角上笑了一下。

    只剩下马泰一个人了。马泰拿不定主意进去问什么签。小柳出个主意,让他就问林场的前途如何。马泰露一丝苦笑:“也罢,场兴我荣,场衰我耻,林场的前途也就是我的前途。”言毕就推门进去了。

    工夫不大,慧隐出来,请大家都进去休息。马泰见大家进来就笑着说:“慧明和慧隐都算定林场三日之内,必进一笔意外之财。”小柳也笑:“如今的和尚也精了,见你中午请我们吃饭,就晓得我会给你们弄一笔钱来。”马泰说;“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慧隐说,这笔钱不算财,不用还的钱才叫财。我这穷单位,谁会给了钱不让还呢?”

    说时,慧隐捧来一叠佛门书籍,慧明让大家一人挑一本,拿去做个纪念。小柳挑了一本《暮时课诵》,爱红挑了一本《朝时课诵》。小柳将《暮时课诵》翻个个儿,想看看封底,发现封底印着《朝时课诵》几个字,原来他俩选的是同一本书。海鸥和马泰也各选了一本。

    说了一会儿话,小柳提出要见见显光师父,慧明面上露出难色,用眼睛直睃慧隐。慧隐装作没注意,只顾埋头整理那些书。慧明只好向小柳解释:“显光师父年事已高,身体不好,外人一概不见,就连我和慧隐也不能轻易去打扰师父。”马泰也说:“我在林场干了七八年,见到显光师父也就七八次!”小柳说:“那年准备给和尚尼姑定行政级别时,显光师父定的是什么级别?”慧明说:“怪我无能,只给师父争了个副县级!”爱红、海鸥听了,一旁直吐舌头。慧明继续说:“幸亏这事没搞成,不然真是愧对师父。”小柳想起一个问题:“怎么不让显光师父当县政协副**呢?”慧明说:“师父今年快九十岁了,早超了龄。我们倒没超龄,可道行不深,没有威信。”小柳说:“依我看,庙里的事,实际是你当家。”慧明慌忙说:“我可没这大本事,都是在听师父吩咐。”慧明神色紧张地看着慧隐。

    慧隐不动声色,拿起多余的书往外走,转眼间,他也神色紧张地跑回来:“师兄,不好,有闹事的人来了。”

    六

    走到殿前,一个中年男人,正拖着一个女人,在台阶上挣扎。那女人嘴里苦苦叫着:“大慈大悲的菩萨,快救我一命吧!”几个和尚尼姑拦呀挡呀都无益,那男人力大如牛,一膀子就甩开了,三步两步闯进殿门。男人喘了口气,吼道:“死婆娘,你把钱给哪个菩萨了?快指给我看!”

    小柳身后的马泰这时叫起来:“高大全,你这是干什么?”叫高大全的男人一怔:“是马场长你呀,这死堂客瞒着我来庙里烧香,将我攒的一点钱全都给了泥巴菩萨!”马泰说:“你放开她,有话好说嘛。去年你还表态说争取三年内入党,这个样子能行?”高大全说:“那是被你的批评批晕了,瞎说一通。不过场里规定,要精神文明,不准求神拜佛信迷信这一点,我可是没违犯。只有这个死婆娘,不听话,总是偷偷摸摸地往庙里钻。骂也骂过,打也打过,都无益,今天非要出出她的丑,把香火钱要回去,看她以后还有没有脸再来。”马泰说:“我给她讨个保,再不犯,你放了她,行啵?”高大全说:“这是我自家的事,你场长的权力无效!”马泰生气地说:“看你以后还找不找我!”说着就走开了。

    到了旁边,马泰对小柳他们说:“这人是个二百五,场里的这条规定是偷着订的,让庙里和尚尼姑晓得了,日后怎么能和平共处?”小柳说:“这又不是政治局文件,保不了密,庙里早晚会晓得的。”小柳对马泰讲了昨天慧明在财政局讲过的话。马泰见和尚并不怎么恼怒,才放下心来。

    爱红和海鸥这时记起,这就是早晨在路边垸里吵嘴的那对夫妻。

    慧明对那对夫妻说:“你们吵架到外面去,别在殿里惊动各位菩萨。”高大全说:“我偏要看看菩萨到底是怎样发慈悲的。”说着就踢了女人一脚。女人忍着痛,没有哭。他又踢了一脚,女人仍不哭。高大全的火气也蹿了上来:“死婆娘,你对菩萨还真有感情啦,怕惊了他们的好梦——你哭不哭?”他一下比一下凶狠地连踢了三脚。女人被踢翻了,爬起来时,顺势在蒲团上磕了三下头。高大全一跳几尺高,走上去按着女人的头,拼命地往地上撞。撞一下,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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