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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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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第3/3页)



    没有它,她几乎没法度过九年来的每一夜。

    “不是……”她舔舔唇,回忆梗在喉口,试了几回,才勉强小声地说:“那天我没死,因为车里有替死鬼。那个女学生……她自称是赴美留学生,想搭便车。我不疑有它,途中……途中她拿枪对着我,她说有人買我的命,她是杀手……”韦旭日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腹部。“我跟她挣扎,腹部中了一枪,勉强跑出车外,我的膝盖又被打中,她……我一直逃……我不知道她在车子里被什么东西给缠住,我只想要逃……后来,车子忽然爆炸,我被炸离几呎高……”坠落地的剎那,脑海中只剩他。

    如果能再见璋云一面,要承受任何代价她都愿意——这是昏迷中最后的意念。现在她是见到了,付出的代价很大,可是值得。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看见定桀。是他救了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场,是他及时载我上医院的。我毀容、毀掉身躯……是他一块一块地把我给补回来……”

    费璋云的黑眼染上一抹湿意,他咬紧的牙根滲出血丝来。

    当他醉生梦死的时候,旭日死命地求生。一块一块地补回来……天,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为什么不告诉我?”沉痛的眼望着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韦旭日抿着唇,不吭声。她的全身冷得打起哆嗦来。

    “旭日!”他站起来朝她走过去。

    “不……不要过来!”她恐惧地低喊。“我叫旭日,我不再是你心目中完美的希裴了。你一直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回忆,我也希望在你眼里,我是最美的。可是……可是从那场爆炸后,我的身子变丑了,心也变丑了。每当我看见人,我会怀疑他、怀疑他是不是想害我,是不是披着狼皮的坏蛋,我好怕……连救了我的定桀,我都会怕……我……我……”

    他的步伐稳定地逼近。韦旭日退了几步,撞到床沿。

    “別过来……我……”她含着珍珠泪,闭上眼,咬牙脱下纯白毛衣。

    孱弱赤裸的身子布满细白的疤痕,沿着乳房盘据一条又粗又丑的开刀痕迹,乾扁的腹部是枪伤愈合的疤,太多的疤痕残忍地烙在雪白的身体上,甚至隐没在牛仔裤下。

    像是缝补过的身子的确算不上好看,尤其躺在乳溝间绽出光采的假钻更教她的身子相形失色。

    “很丑。的确很丑。”他沙嗄道,停在她面前。“我是没见过一个女人身上能拥有那么丑陋的疤痕。”明显地感觉她畏缩了一下,他的手指轻轻滑过每一道疤。

    “只要这里的每一道疤,都能救你一命,我不在乎到底会有多少丑陋。不,不要睁开眼,至少现在不要。”

    韦旭日如触电似的震动。他的双臂轻轻环过她赤裸的腰际,温热的唇轻轻厮磨她冰凉的小嘴,沿着颈项滑下她的胸、她的腹,亲吻每一道疤——

    “你……”结结巴巴地想推开他。“我……我不要你的同情!”

    “你以为这种事只须要同情就能起反应的?”他的脸埋在她的乳房里。

    “璋云……我……我配不上你……嗄,別……”被他推上床,笨拙地想抓住他的发丛,別教他再吻下去了。

    慌忙中,指尖擦过湿漉漉的脸颊。

    “璋云,你哭了?”她迟疑地问。为什么要哭?

    “谁说的?”他轻声嘲弄:“我可不打算在表露我的男子气概时,尽做些女人家的事。”

    “不……不要这样……花希裴死了,我不要当花希裴……別……”她的心乱如麻絮。

    “那正好。”他顿了顿。“我爱的女人是十五岁的希裴、二十四岁的旭日。”他轻巧地脱下她的牛仔裤。

    “费璋云,你不懂吗?我不配……別这样……”

    “別……我不要……”

    “不要……啊……”

    “嗄……”

    ※                              ※                                  ※

    “是你诱惑我的。”费璋云轻轻打了个哈欠,怀里瘦弱的身子紧紧贴着他的。在她未醒前,白色的毛毯小心地围盖着她。她的身子一向冰凉,很难得温热起来,现在可不一样了,保证从发根到脚趾头全是染成热呼呼的粉红色。

    他的眉轻扬起来,见埋在胸壑里的脸蛋仍然没离开的意思。事实上,韦旭日一醒来,就红着脸拚命拉着毛毯想包住自己的身体离开他——会让她得逞吗?才怪。轻轻一扯毛毯,蒲柳似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投怀送抱”,只得将红咚咚的脸埋在他的胸前。

    “我本来不打算饿狼扑虎的,但在一个男人面前,女人脱衣只代表一种含意。”他轻佻地自言。

    “不……我没那意思的……你明知道的……”韦旭日抗议。终于抬起热辣的脸蛋,见到他含笑的脸,一时傻呆。

    才一个夜晚的时间,他似乎变了。黑鴉似的发略嫌凌乱,顽皮的瀏海垂在饱满的前额,带笑的眼、带笑的眉,连嘴也在咧笑着。

    他——看起来好轻松,像九年前的璋云。年少而轻狂。

    韦旭日摸摸自己的脸。她呢?再怎么样,也不能恢复以往的花希裴了。

    “二十四岁的旭日。”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带来一股生气。“知道我为什么确定你就是希裴吗?从那次野餐后,我发现你接近我的理由全是谎言。我花了一番心思查你的背景,从医院的电脑连线网路开始,八年前你出事的地点附近没有一家医院收到炸伤的病患,但你的身上的确有伤,无法可想之余,我逐年前后推,却发现九年前一家医院收到严重炸伤的病患,家属是汤定桀。一年后转至英国定桀服务的医院。我开始怀疑你就是希裴的可能性,小李在英国调查的结果的确证实你就是希裴,但在此之前,有一个更有力的证据。”他执起她的手,轻啄她柔白的掌心,瞬间柔白化为淡淡粉红色。他低语:“我的希裴。”

    “我不想认你的。”韦旭日泪眼矇矓的。“我真的不想认你的。可是我熬不住思念之情,我只是想见见你,只要见见你。能守着你几天,我就满足了……”

    “你的思念之情?我的呢?定桀没说我过的日子吗?”

    “有,有,他都说了。我都小心地藏在心里头。”韦旭日急切地证明。“从我开始有知觉后,他几乎一有你的消息就告诉我,我……那时候还不能言语,只能用听的,可是我真的用心地听着他说有关你的每一句话。我没想到你会为我杀人,我……內疚……”

    “够了,够了!”他紧紧搂住她的身子。“从现在开始,我们不提过去,只看未来。听到了吗?”

    “未来?”

    “五十年的承诺,还记得吗?”他的嘴角扬起。

    “承诺……”她畏缩了下。

    “在我知道你的乳房没想像中的平坦后,没理由放弃五十年的承诺。”

    韦旭日的脸火辣,强烈意识到她的身子贴着他健壮的身躯。

    “我……我要起来。”

    “五十年的承诺。”搂着她的手臂不规矩地沿着她的背往下移。

    “我要想想……”

    “你可以慢慢想。在这张床上。”他的笑容可掬,隐含着邪恶。

    “臭章魚……嗄,別……”她轻叫一声,粉颊酡红,想拍开他的手,偏又教他紧紧搂住。

    “五十年。”他低语,黑眸深沉如謎。“五十年对你而言,真这么困难?”

    “我……我的心脏……”

    “可以的。只要开刀,就能活下去。”他灼灼望着她。“我不强迫你,但我要让你知道,我,费璋云的命掌握在你的手里,一次的失去让我度过九年的行尸走肉,再一次失去韦旭日,我不敢保证你会不会成了杀死费璋云的劊子手。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死,他死;她活,他活。

    这就是他以费墇云的身分来表示对她的情意。韦旭日的眼刺痛着,像是泪泉又要涌井而出。

    “我答应,我答应!不论如何,我一定会活过五十年,一定会的。”她热泪盈眶。“只要费璋云活着的一天,我韦旭日一定陪着他。”

    费璋云闭上眼,紧紧搂了搂她,将躺在她胸前的假钻卸下来,改套在她的手指上。

    “从现在起,我,费璋云娶定二十四岁的韦旭日。戒指敢拿下来,就挨三十大板。”他咬着她的耳垂。

    “別——”她的脸红咚咚的,双掌顶着他宽阔的胸。“天亮了……”

    费璋云一怔。忽然,他跳下床,套上长裤。

    他打开落地窗,小心用毛毯里好她的身子,轻易抱起她来。

    “啊?”一眨眼,发现他们坐在藤椅上。

    费璋云抱着她的身子,注视缓缓昇起的太阳,开口道:

    “半夜,我常常惊醒,醒了就再也睡不下去,睁眼到天亮。想着什么时候,我它底下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是的,重新开始。”只要他解决所有的仇、所有的恨。“旭日,你愿意重新开始吗?”他凝望着她。

    “嗯。”她用力地点头。枕在他的肩上,望着大地逐渐滋亮了起来。

    新的开始,五十年的承诺,以及——

    旭日,东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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