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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不中用的,让风吞了事小,坏了他驼五爷的名事大。往后,谁还敢用他?没人用他驼五爷还有个啥活头?莫不如死了!
天黑时分,他在一土围子里落下脚,沙漠里这样的土围子不少,有些是专供驼客子落脚的,有些不,里面藏着啥指不定。哪儿能落,哪儿不能落,这就看你的眼力。眼力好,吃的亏少,眼力差,丢个命不在话下。
他给肚子填了些东西,取了水,喂了驼,将驼一个个拴好,本打算拾堆柴火当篝火点上,又一想,算了,一个人,七峰驼,还是不声不张地悄悄睡下吧。
天明时分,他听见了响,驼五爷高兴坏了,以为两个兵找着了他。一骨碌翻起来,跃出土围子,稀薄的光亮中,他确实看见了人,但不是那两个兵,是一队驼。好像也宿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土围子里,这阵儿起身,要上路了。只看了眼头驼,驼五爷便知道那是马老三,沙漠里一个脾性很怪的驼把式。
“马老三——”驼五爷吼了一声。
“驼老五——”那边回过来一声。
这样,两支驼队就算打了招呼,互相道个平安,然后各走各的路,各挣各的钱。驼道上有个规矩,两支驼队是不能互相靠近的,再亲密的关系也不成。一则怕你图谋不轨,二则你这趟驮的啥,往哪儿去,是不能让外人晓得的。十驼九鬼,谁也搞不清对方口袋里卖的啥毛。踅回土围子,驼五爷开始解脚绳,就是夜里拴在驼蹄上的绳子,那是一种细细的驼毛绳,系时驼感觉不到,上面还系着些风铃,声音很脆,驼不乱动,它是发不出响声的,如果夜间遇到偷驼的人,那铃儿就会猛然炸响,会让方圆几十里的人听到。
第二天走到黑,驼五爷心里就不只是沮丧了,啥都有。他已认定,这两个人回不来了,除非他们遇上另一支驼队,否则,这荒漠就是他们一辈子睡长觉的地儿。一个人最怕在沙漠中失去伴,这不是个好兆头,驼五爷想着,心里再次涌上一层难过。对着西天长长叹口气,再叹口气,驼五爷眼里就有泪涌了。这一夜过得相当漫长,他几乎一眼未合,耳朵更是留神着四周的动静,可惜,他啥也没留神到。
奇迹是这天黎明要上路时发生的,驼五爷庆幸自己有一头好驼,是的,在沙漠里,有一头好驼比啥都重要。驼五爷把东西收拾好,吆喝着驼出土围子时,老海儿突然竖起耳朵,警惕地冲四周听,听着听着,老海儿不安了,这老宝贝,它要是不安起来,那神态是很吓人的。驼五爷问了声:“你个老蛋蛋,又咋了?”老海儿猛地打了个响鼻,一下挣脱缰,也不管身上驮着啥,甩开蹄子就跑。当下,驼五爷心里就下来了,他顾不上别的驼,跟着老海儿就跑,边跑心里边喊,老蛋蛋,你可甭哄我呀。
他们跑了足足有一个小时,跑出的路,比平时两个时辰走出的还多。在一大片红柳丛前,老海儿突地止住步子,然后不停地打响鼻,大团大团的粉末状东西从它鼻孔里喷出来,喷在清晨的红柳丛上。驼五爷往红柳丛里一瞅,天呀,人,驼五爷看见了人。
先是年龄大些的那位,接着驼五爷看见了小的,那个被他一路唤作小疙瘩的,满脸血污,死了一样摔在土坎儿下。驼五爷奔过去,摸了把他的脸,鼻息很僵,几乎没气了,又摸了下心窝子,发现还烫,驼五爷就知他还没死还有救。
这两个命大的,竟是被风圈给戏耍了!按驼五爷这行的话说,就是碰到风妖了。风妖其实也是一种风,不过驼五爷们不叫它风,叫它妖。这种情况很少见,但你要是遇上了,十有八九就得死。不是让它刮死,是迷死。
风妖其实是一种幻景,巨大的风中,人的思维不起任何作用,除了恐惧,你啥也没有。如果恐惧过了头,风妖就出现了。昏天暗地中,你会忽然看见一片晴,日头朗朗的,当头照下来,照得四周一片明净,你能看得见蓝天,看得见花草,甚至还能看见大片大片鲜嫩嫩的绿,那景儿能美死个人。这时候你会不由自主地跳下驼,会甩开双腿往绿中跑,你跑啊跑啊,那片鲜嫩的绿能看见,却总也触摸不到,其实你已经被风妖迷住了,那片绿压根就不存在,那只是你的幻觉。
两个年轻的兵先后醒过来时,嘴里发出同样的梦呓,绿,绿啊——这已是又一天的黄昏,他们在驼上昏睡了近两天一夜。好在,他们终于挺了过来。驼五爷喜得当下喝住驼,就近寻了个土围子,点火做饭,他要给两个命大的好好做顿饭吃。
吃过喝过,两个人把遭遇说过,驼五爷笑着说:“大,你俩真是命大,能打风妖手里逃出来,算是个奇迹哩。”三个人围着篝火,暄了半夜的话儿睡下了。驼五爷说:“安心睡,缓足了精神,得赶路哩。”驼五爷估摸了下,如果不再出意外,应该三五天就能赶到红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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