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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归来行(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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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归来行(10) (第3/3页)

往东面荒滩而去。

    且说,落龙滩是一个条状、甚至算是扇形的水沼洼地,本质是一个河道的样子,所谓北面山中出来,南面入海,然后中间许多河流注入,宽度迅速扩大,窄处几十里,宽处几百里,全都是泛滥的咸水、淡水沼泽地……以前的时候淡水和咸水之间还算稳固,算是有独立的生态体系,就是一个盐碱沼泽群……这种地形,非常常见,在大河入海口北侧豆子岗就是,只是落龙滩面积更大而已。

    但最近一二十年内,因为三征缘故,多次咸水上涨,直接破坏了此地的生态,便是周边,也因为咸水反复浸泡的缘故,沦为了植被难存的荒滩,只有少数河道周边还有些生机,却只是芦苇荡而已。

    这也是白有思之前沿着河流进发的缘故。

    不过,落龙滩西侧却有着一条康庄大道……怎么来的?不问自知,曹彻修的嘛。

    没法跟官道比,但比另一边的沿河通道要方便太多。

    张行仲秋第二日出发,不过四日,便来到了落龙滩的核心区域前,也就是那边被破坏了生态的沼泽洼地区。

    而也就是同一时刻,在落龙滩另一侧的白有思等到了王伏贝。

    后者给她带来了一个“惊喜”。

    “你追到人了?”细雨中,白有思看着对方拎着的首级,难得有些错愕。“怎么追到的?何处追到的?”

    “就是顺着路追到的。”王伏贝反而对对方反应感到不解。“他们躲到釜岭那边,被我追上,速战速决了……只是可惜,许多人都沿途散了,没法整个带回来。”

    白有思想了一想,点点头:“做的好!但你确系沿途没见到东夷人的追兵,也没见到有兵马收拢和控制沿途关卡?”

    王伏贝愣了一下,也是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然后缓缓摇头:“没有。”

    “那事情就简单了,他们必然会在前面堵截我们。”白有思做出了判断。

    “不错。”王伏贝此时也醒悟了。“如果要放我们走,他们必然会早早起兵占据被我攻破又扔下的关卡才对……前面必然有阻截!”

    “咱们当年的落龙滩有多宽?”细雨中,白有思忽然来问。

    “当面是最宽的,大概两百六七十里?”程名起在旁插嘴。

    “每日三十里也就是九到十天?”

    “是。”程名起提醒。

    得到答复后,白有思在雨中转过身来,看着尚未完全抵达的队伍行列,做出了决定:“不要休整了,咱们今天就冒雨出发!扔下多余粮食跟辎重,轻装上阵,须知迟则生变!”

    周围几名头领,从王振开始,到马平儿为止,面面相觑后全都颔首。

    便是不懂规矩的东夷人刘延寿,也都点头认可。

    然后白有思复又看向另一人:“齐王,三郎必然已经在对岸了,你速速过去,连夜不停,告知情形,让他做好交战准备。”

    曹铭立在雨中,似乎有些狼狈,闻言还是颔首,然后转身而去了。

    目送对方鼓动真气骑着马消失在雨中,白有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回头朝登州头领们提出了一个方案:“我有一个想法……是不是应该让大队拆散,分多路进发?毕竟一打起来,咱们就没法顾忌他们了……到时候,能走多少是多少,而两边的队伍便是被东夷人截住,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而我们与接应部队则以此为预警,集中与他们交战……如何?”

    “可行。”王伏贝第一个赞同。

    而其余人明显还在想,倒是王振有些不耐,闻言立即挥手:“不要想了,到了这个时候,有主意、能行就做,想太多、算计太多,反而没用……就这么办!”

    此言一出,程名起与马平儿外加阎庆也都赞同。

    计议既下,十万之众也被分割成了十路,当日下午便冒雨出发……坦诚说,问题多多,很多人都抱怨冒雨赶路,路线也有些混乱,要求扔下多余粮食的军令也没有被彻底执行……但是,随着之前逃窜队伍被捕掳的首级挂在了河畔树下,队伍到底是在强压下大举出发了。

    两日后,也就是仲秋后第七日,八月廿二,天气晴朗,曹铭见到了张行。

    八月廿三,小雨,白有思遇到了曹晨部的轻骑,双方完全联络成功,并尝试讨论调整路线以作汇合,但白有思这里因为队伍过于分散,已经无力调整,而且因为天气,路线弯曲,部众分散,补给不足,非战斗减员,士气低落等等缘故,白有思这边的行进速度远远低于之前预估的每日三十里……三天只走了大约六十里。

    实际上,不止是白有思,张行那边也是,双方一进入落龙滩核心区域便意识到,在秋日水位较高的情况下,整个滩内水涨,沼泽面积扩大,以至于距离是距离,路线是路线。

    两百七十里的距离,实际上的路程可能要增加一半。

    故此,到了这一日双方联络成功的时候,双方主力距离足足有一百余里,实际路程可能有两百里,但因为曹晨部的骑兵营早早进入滩内巡视,双方的哨骑已经频繁往来,联络也通畅起来,且未曾见到任何东夷人的军队。

    八月廿四,樊豹、樊梨花兄妹接到军令,扔下船只,放弃河道路线,在落龙滩内往更北面巡游,以确保西进队伍完全被包裹接应,也是做上游警觉的意思。

    八月廿五,双方再度通信,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苗海浪消失了……这个时候,即便是苗海浪真出了事故,淹死在海里了,也不能这么想。

    但是,到了此时,想要调整路线避开南侧海岸线已经没机会了,双方都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进发。

    八月廿七日,又是小雨,昨夜扎营,双方主力相距不过三十里。

    启程后,张白二人虽然都急切看到对方,但依旧压阵不变,甚至张行主动放缓了速度,也要求所有部队放缓速度,准备中午接触对方之前就完成掉头,倒是张十娘这一次算是编外人员,第一时间先行过去了。

    而西归众人见到张十娘到来,晓得今日就能会师绝非虚言,士气自然愈发振作。

    到此为止,依旧没有见到东夷人的大部队。

    “四娘,你还想着要给大哥报仇吗?”落龙滩内,黜龙军最北端,距离主力足足五十里的地方,接到军令停止进军就地警戒的樊豹似乎有些百无聊赖,在布置好军务后,勒马立在细雨中,然后忽然开口来问身侧的自家妹妹。

    樊梨花沉默了一阵子,明显有些迷茫:“我不知道,若是以整个黜龙帮做仇人,那现在我活着的亲眷朋友,从二哥你开始,全都是黜龙帮的人;而若是以个人为仇人,大哥是自杀……而且,便是想报仇,现在黜龙帮的局面哪里是我一杆枪能戳得动的?大宗师都压不住。”

    “那就是放开了?”樊豹继续来问。

    “也不是。”樊梨花坦诚以对。“心里还是有一些别扭,还是觉得不能让大哥白死了……说不得有一日黜龙帮落难了,只剩几个人了,我还是会动手。”

    “不会了。”樊豹抬头看了看阴恻恻的天,幽幽以对。“真到了那一日,你肯定想着为帮里你这些亲眷报仇的心思更多一些才对。”

    樊梨花愣了一下。

    “其实我也是跟你一般心思,所以才想到这一层。”樊豹一声叹气。

    樊梨花是真的无言以对了。

    过了片刻,樊豹忽然再问:“苏靖方如何被窦龙头招了女婿?你不管的吗?”

    樊梨花目瞪口呆,半晌开口:“我管他作甚?”

    樊豹点点头,复又来问:“帮中河北那边那么多年轻头领,你看上哪个了?”

    樊梨花依旧无语,半晌只能摇头:“半个未曾看上。”

    樊豹依旧缓缓,好像当年张须果麾下那个脾气暴躁的人不是他一般:“没看上就好,不然我给你说了媒,你又闹出事来……”

    “你要说哪家?”樊梨花是真懵了。

    “贾闰士。”樊豹坦然的可怕。“乡里乡亲,知根知底……现在还是首席的嫡系,不好吗?贾务根这次也来了,我们在登州大营里就说了。”

    樊梨花只觉得头都要炸了,刚要发作,却见一骑自北面冒雨而来,正是她的副将,也是当日护着他出走河北的郭三郎,也是赶紧肃然,主动迎上几步:“三哥,如何这般急促?!”

    “东夷人来了,哨骑汇总,最少三万!”雨水不大,郭三郎脸色明显是汗水。“打着王字大旗,分明是东夷王族领的主力,应该是东夷北营的兵马!”

    樊梨花立即紧张起来,本能看向自家二哥。

    倒是樊豹,闻言明显松了口气:“这就好办了……提心吊胆许多天,早就等着呢,不怕他们!全军披甲、集合,缓缓往南押后,四娘带两三百精锐往北面走,骚扰阻挠,发哨骑,告诉南面部众此间情况。”

    得了军令,樊梨花如得了主心骨一般,立即招呼了自家营与兄长营中各自一个骑兵队,套上甲胄,便汇集三百骑北上去了。

    部队也在郭四郎的协调下整备起来,结成松散阵线,缓缓南撤,更有哨骑数十,拼命南下。

    距离颇远,而等到消息传到“黜”字大旗下时,黜龙帮主力军阵已经开始掉头了,西归之众也远远望见这边军阵,欢呼雀跃起来,但张白二人尚未见面。

    也就是这个时候,樊豹的信使到了。

    “首席,是分兵阻击,还是集中兵力反攻过去?”马围紧张询问。

    “我觉得应该分兵阻击。”张行想了一想,给出答复。“分兵是因为只是北面,不能确定南面是否还有东夷人的水军,阻击是防止与对方交战迅速决出胜负,结果潮水反而涨起来了……天王,你们以为如何?”

    就在旗下的雄伯南立即点头。

    马围也毫不犹豫,转身去做传令。

    而张行则继续往前去……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越过已经开始转向、分兵的本部主力军阵,便见到对面队伍中有一簇军势明显严整,却都是步行,但周围却有许多哨骑往来环绕不断……其中一人,素衣负剑,正是自己妻子白有思。

    张行见状,便翻身下了黄骠马,步行迎上。

    待到跟前,周围早已经欢呼雀跃起来,但白张二人却明显克制,双方只是正色相迎,甚至还有些紧张。

    “北面已经有三万东夷主力过来了,已经遣了五个营去做抵挡。”张行一开口,却只是公事。“思思自东面来,觉得东夷人战力如何?”

    白有思想了想,认真相告:“只是寻常战力,一路走来,只觉得曹彻果然该死。”

    就跟在张行身后的曹铭居然没有黑脸,反而只是一声叹气。

    “那就好。”张行点头,复又看对方放开悬挂却还明显做了包扎的左臂。“伤势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使用的时候有些疼。”白有思抬了抬胳膊坦诚道。“可又有些奇怪,区区骨肉之伤,许多天不好。”

    张行点头,终于没忍住:“可曾想我?”

    白有思终于绽笑:“确实想你。”

    周围人,便是张十娘也只好低头做没听见,却不料众人都假装没听见,不免显得附近都安静了下来,跟更外围的喧嚷兴奋格格不入。

    不过,张行到底是脸皮厚,只装作不知其余人在装作不知,继续来问:“思思觉得,咱们这次回去,只是这三万东夷主力军吗?”

    “必然不止。”白有思即刻摇头。“我知道三郎在想什么……我也觉得你之前猜的对,但那又如何?既然又一起了,便是真龙至尊咱们也不怕!”

    话音刚落,微微变大的秋风中便又有哨骑抵达,却是南面海岸线传来消息,有水师自海上抵达,黜龙帮的船队远远便狼狈逃窜,而水师并没有追击到底,只是继续往西越过一点位置便往岸上靠拢了。

    关键是,水师中有一艘巨大的楼船龙舟,格外显眼。

    很显然,人家要集中优势兵力,辅佐以大宗师之威,在这个前后百里都是沼泽的死地,将他们全部拿下。

    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张行也好,白有思也罢,包括雄伯南等东进接应将领,王振等西归将领,此时全都是一个念头——就这?!

    黜龙帮至今日,何惧此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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