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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归来行(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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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归来行(9) (第3/3页)

沙,笑意不减。“而既然想的不错,那就请总管将队伍中的骡马集中起来给我,我率领五百人带着芦苇顶着风沙冲过去……这样的话,便是哨骑发觉也无所谓了,只是前后脚罢了,赶到那里,我们先放火,惊扰他们,总管随后掩杀!”

    “好!”仅仅是思考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白有思便同意了对方的方案。

    王振得了言语,毫不犹豫,便去呼喊自己部属精锐,收集队伍中的那些缴获没多久的牲口,然后将芦苇挂上,甲胄压上,便不惜畜力,顶着风沙先行顺河而进。

    后方部队呼喊起来,七八千众再度打起精神,继续前行。

    而后方且不提,只说王振带领的五百骑,中途果然遇到了几名哨骑,王振腾跃起来,杀了一个,但其余几骑跑的飞快,遁入戈壁,他也懒得追赶,反而催促部下极速前进。

    另一边,高千秋正在设宴。

    倒不是因为风起而设宴,乃是因为第三位使者抵达了……没错,三位,第一位是前大魏齐王殿下曹铭;第二位是东胜国前釜岭关副将刘延寿;第三位则是今天刚刚从海路抵达的苗海浪。

    苗海浪是东海人,也就是徐州这个总管州建立前东海郡人。

    其人一开始就是当地与东夷人走私团伙的头目,然后以此身份进入淮右盟;三征后司马正占据徐州,他又名义上脱离了淮右盟加入徐州行台,同时又与黜龙帮、淮右盟保持联系;等到司马正走后,徐州被淮右盟占据,他又重新回归淮右盟,并推动淮右盟出兵援助张行;如今淮右盟主体南下淮南,他则再被张行专门写信留下,要求协助徐州行台的建立,并在之前张行过河去邺城时接到命令,来东夷这里做打探。

    三姓家奴,大约如此,但实际上,就是守着东海一亩三分地的,是当地海商的代表人物罢了。

    至于苗海浪来东夷,也不是有什么重大使命,张行当时让他过来的原因很简单——他跟白有思的通信忽然断了,信使也消失了,而苗海浪在东夷人这里熟稔,让他看看情况。

    只不过,因为时间差的缘故,苗海浪这边从海路到了,那边白有思也到而已。

    而且,人家苗海浪到底是代表黜龙帮张首席来的,自然也不能轻视了。

    于是乎,风起之后,高副帅一边担忧局势,连番派出人去接应哨骑,另一边专门以欢迎苗海浪的名义在永久性的大营正堂设宴招待。

    但说实话,气氛不是很好,尤其是三位使者面对面以后。

    首先发难的是曹铭,酒过三巡后,其人忽然将酒杯掷到地上,然后便来质问:“高副帅,我诚恳请你让出道路,你不答应倒也罢了,为何反要拖着我?莫非是有计划?是不是要借着龙骨山分割之势突袭白三娘,只留我做麻痹?”

    高千秋被问,却丝毫不尴尬:“齐王殿下想多了,我若是发兵,你难道看不到吗?”

    “那为何二番使者前日到了,今日才告诉我?”曹铭气愤不平,复又指着有些畏缩的刘延寿来问。

    高千秋心中冷笑,却是毫不示弱:“因为正要查探白娘子心意……齐王殿下,你莫非以为我今日设宴是好意不成?我早晓得你与刘将军一个正一个反,一个拉一个扯,不就是想让我去龙骨山攻白娘子吗?偏偏龙骨山下白娘子营地都是芦苇所构,明摆着引我去,今日验证出来,我如何能上你们当?!”

    曹铭目瞪口呆,不由指着刘延寿大怒:“你今日不说,我都不晓得他是使者……我问你,我来时怎么可能知道他在釜岭关降了?”

    高千秋一愣,心下也一突,却又失笑:“自是白娘子做主,你二人连番过来互不知晓也寻常。”

    话虽如此,高千秋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想,平白错过了一次好机会。不过,他旋即就否定了这个念想,因为无论如何,都是有中计风险的。

    第一波哨骑回来后,那个连泥都不糊的芦苇营寨未免太小瞧他了,真以为他会冒冒失失中计呢?

    正想着呢,那边曹铭早已经彻底发作:“若是高副帅这般想,便是正经欺我了,我现在便要走回龙骨山,与白三娘说清楚,让她做好准备,发兵来攻!”

    高千秋努了下嘴,下方四五个军将涌出来,护体真气一水的绿色,却都是典型的东夷军将高手了。

    曹铭大怒:“高副帅,你这是什么意思?”

    “等风停了再走吧!”高千秋在上首叹了口气。

    “高副帅。”苗海浪终于也坐不住了。“如此说来,信果然是你截的了?“

    “是。”

    “哪有截人家夫妻私信的?”苗海浪无语至极。“你知道这般做是什么后果吗?真要跟整个黜龙帮翻脸?”

    “我也是无奈。”高千秋似乎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便四下去看,然后看到一声不吭只往门外看的刘延寿,便来指点。“刘将军,你看什么呢?”

    刘延寿犹豫了一下,正色来问:“高副帅,你听过,风从赤、雨从青吗?”

    苗海浪一愣,也望着门外若有所思:“你是说……”

    刘延寿不敢怠慢,避席俯首下拜:“高副帅,这是机会,是赤帝娘娘在提醒你,此时出击,正当其时。”

    高副帅愣了一下,还没开口,旁边曹铭先破口来骂:“刘延寿,你若已经降了,便不该再行倒戈,无论往何处,反复小人谁能信你?”

    苗海浪也叹了口气:“刘将军,降便降了,倒戈便也倒戈了,却要留几分余地,怎么能多此一举,行戕害之实呢?这般行为,没人敢用你呢?”

    俨然是经验丰富。

    刘延寿只是不吭声,去看高千秋。

    高千秋犹豫片刻,负手来到砖木大堂门前,望着外面昏沉天空仔细观察,周围人也都不吭声,不少军将也都探头来看。

    却只见外面昏黄一片,飞尘满天,连带着太阳都不现,偏偏空气中还隐约有些沼泽泥水腥臭味道,再加上风啸如鼓,似乎空中有什么怪兽隐藏其中一般。

    正看着呢,忽然间,昏暗飞尘之上亮起一道闪电,继而隆隆声不断,自远方压了下来。

    高千秋如释重负,扭头来笑:“且不说这自是秋日暑气未消,海上来了狂风,估计还要下雨,谈不上什么至尊提醒,便真是什么征兆,你这般风雷,部队奔袭数百里,怕是到地方也被人轻易打回来了。”

    周围军将也都附和。

    便是曹铭跟苗海浪看着这个风雷发作,也都面色严峻,刘延寿也有些无力。

    因为对方说的太有道理了。

    你万般计略,百般思量,对上这种天气又如何呢?

    这种天气,怎么可能出兵?

    “快!快!快!”

    十余里外,王振已经快要疯了。“披甲好了就快往前去,不要管队列了,背上芦苇,到地方就点火!抢在下雨前点火!点火!”

    周围五百骑士,俱皆慌乱不堪。

    而再往后二十里,亲自背着一捆芦苇步行的白有思望着天上一闪而过的电光,同样微微眯眼,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去看身侧部队,而整个部队却都在明显提速。

    很显然,这些老兵纪律极好,也都信得过,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同样察觉到了可能的危机。

    又过了两刻钟,一名哨骑自戈壁滩中驰入军营。

    又过了一刻钟,眼瞅着已经算傍晚了,这名被风沙吹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哨骑被带到了即将散席的大堂上。

    “怎么说?”高千秋坐在那里,亲自看着这名哨骑灌了半壶北地蜜酒,抹了嘴,方才来问。

    哨骑不敢怠慢,赶紧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所以,你们没有接应到之前派出去的那批失踪兄弟,反而遭遇到了小股骑兵,还被他们打散,撵入到了荒滩中?”高千秋尝试总结对方经历。

    那哨骑忙不迭颔首。

    “小股骑兵多少?”高千秋连忙再问。

    “两三百?”那哨骑有些茫然。“不敢瞒着副帅,离得有点远,就被那高手察觉到了……但大约是一两队的样子。”

    “这就是之前哨骑失踪的缘故了。”有军官在旁提醒。“白娘子专门分出一支小股骑兵来顺着河流做扫荡。”

    高千秋连连颔首,又扫过面色都有些不佳的三名使者,然后吩咐:“却也不能不管,既只在几十里外,且分一支骑兵去,肖将军亲自去。”

    刚才提醒的军官倒也没有埋怨之态,直接拱手称是,便先走了。

    这个时候,高千秋已经没了心思,便来看三位使者:“三位也都去歇息吧!我营中高手颇多,最好不要动手,尤其是齐王殿下,不要觉得自己修为如何,当日执惊龙剑把分山君唤出来,又在江都伤成那样,便是治好了,也只是空壳子罢了,何必装模作样?”

    曹铭愣愣看着对方,片刻后直接拂袖而去。

    随即,苗海浪也起身离开,最后是刘延寿。

    三人几乎前后脚回到营寨各处,然后几乎是刚一入房,便忽然闻得某处似金戈之声,也是各自骇然。

    “放火!”营寨北侧,绕行戈壁转到此处上风口的王振几乎被风沙和汗水卷成泥人,此时看到属下作为,更是大怒。“不要贪图斩获,斩获又何用?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放火!速速放火!”

    五百骑不敢怠慢,俄而一人寻得火种,百人寻得火种,便是不少人火种丢失,也赶紧寻到他人,然后径直点燃芦苇捆,不过片刻,五百捆芦苇便被扔到营寨北侧各处。

    大火借着风势速起,一时满寨卷起,连着营寨旁河畔的芦苇杂草,一起来烧,弄得上下通红。

    惊的满营慌乱不堪。

    唯有高千秋察觉到情况,巍然不乱,径直下令:“让郦将军带人拆掉北营南墙,阻止火势漫延;王将军引兵绕后去捕杀这几百骑!”

    正说话间,其人忽然发觉,一道金光、一道绿光,直接从营中飞出,一东一西,绕而去北,也是心中微动,复又下令:“遣人去拿刘延寿!韩将军去助王将军,齐王跟那个苗海浪去助这股骑兵了!”

    众人即刻依令而行。

    而高千秋说完之后,复又安慰左右:“只是小股部队,察觉到大风,想要借火势惊扰我们,看路线都是追着哨骑来的,不是计划好的,从容应对即可,不必慌张。”

    话音刚落,风沙之中,一道金光自东向西,由远而近,众人看的清楚,却是一只巨大的金色威凰,双翅张开,在众人视野中越来越大,直往此处扑来。

    眼见如此,诸将俱皆色变,便是高千秋也呆若木鸡,他如何不晓得自己完全被戏弄了?

    什么使者,什么引诱都是假的,都是混淆他视线的,对方一开始便是要来攻他的。

    营中各处,原本稍有整备的秩序,也再度垮塌,明显混乱加了三分。

    白有思既至,迎面便是原本要去拦截王振的肖并及其部属,却先越过他们,将一捆着火的芦苇自空中抛下,方才回身来战肖并。

    然而,不过片刻,尚未拿下这支骑兵,一人忽然从营内钻出来,远远便呼喊做提醒:“白总管速去营中,他们要拆后营南墙!”

    竟是刘延寿。

    而一言罢,他居然又钻回营内,消失不见。

    白有思心下一惊,不敢犹豫,径直腾起,突入后营南侧与大营结合处。

    “都去。”高千秋眼见如此,心急如焚,立即回身下令。“都去拦住这白娘子!”

    说完,复又跺脚:“我也去,都随我来!”

    然而,高千秋亲率营中精锐至于此处,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阻挡,白有思如龙似火,扫荡诸军,肆意横行,根本拿她不下……就这样,纠缠不过两刻钟,天色黑下来之前,大火便乘着风势漫过北营,卷入中军大营。

    大火如墙,又借风势,人力如何能敌?

    便是凝丹高手也只能掉头逃窜。

    与此同时,黑夜中,又一彪兵马自东营来袭,一并放火,而且火源源源不断,喊杀声也越来越多,更有数道光点,盈盈绕绕,直破重围而来。

    两方挤压,不过片刻,便全营失控,两万之众,外加万余民夫,狼狈逃窜,相互践踏,再不能救。

    十数里外,落龙滩中一处残破岗楼之上,腥风之中,一只略显老态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想要抬起,却被一只更紧致有力的手给死死握住,继而缓缓放下。

    随即,一个声音缓缓道来:“大都督,这场赌局,不止是你一个下了注的,我的心腹也死了,国主的心腹也没了……而计划也是你先提出来的,事到如今,怎么能反悔呢?当日以十万之众为诱饵,引大魏兵马深入腹地的,难道不是你?如何此时失态?而且我们难道刻意放纵了白娘子吗?分明是人家自家磨砺长剑,劈杀至此的。”

    回应这个声音的,是一阵沉默,与渐渐有些转小的风声。

    过了好久,东夷大都督郦子期方才开口,语气也莫名显得清冷:“王将军,请回北营调兵!到时候我的水师也会过来,此事成与不成,我都要将这支兵马留下!东胜国将士的血固然没有白流,但也要更值当一些。”

    王元德微微颔首,便下了岗楼。

    此时,风沙渐消,一红一白,两轮月亮的轮廓也渐渐显露出来,居然没有下雨,反而连风都停了。

    而准备启程的王元德抬起头,却发现那塔楼上的郦子期也正抬起头来,望月兴叹,且其人面目之上,皱纹清晰可见——但不知为何,又觉得天下地下,竟似乎为此老者所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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