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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濠州围解庆团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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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濠州围解庆团圆(二) (第2/3页)

行,到前世所学的历史知识,各朝各代“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循环怪圈,以及那些在史书中仅仅作为冰冷数字出现的“人相食”、“易子而食”的惨绝人寰的场景,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一股郁结之气夹杂着酒意涌上心头,他放下酒杯,带着醉意,脱口吟诵道,声音带着一种苍凉的穿透力:“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吟罢,他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桌上,带着浓重的醉意慨叹道:“正如本朝张养浩学士的《山坡羊·潼关怀古》所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历朝历代,不过是城头变幻大王旗罢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真正受苦受难的,被榨干血肉的,永远是这沉默的大多数,是这天下苍生!”

    众人皆是一愣,欢快的气氛为之一滞,院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叶兑眼中精光一闪,如同发现了宝藏,他紧紧盯着陈慕之,试探着问道,语气深沉:“慕之此叹……沉痛彻骨。莫非你认为,即便我等成功推翻暴元,光复汉室,于这天下苍生而言,亦不过是换了一种苦法,并无根本益处?那我等今日举义,浴血奋战,究竟又是为何?意义何在?”

    陈慕之摇了摇头,醉眼朦胧中却透出一丝异常清醒的锐利之光,仿佛能洞穿历史的迷雾:“非也,非也!叶先生!元廷倒行逆施,视民如草芥,自然要推翻,而且必须彻底推翻!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关键在于,推翻之后,我们要建立一个怎样的新朝?怎样的世道?”

    他提高了声音,带着几分酒后的激昂与不顾一切,“若依旧是换汤不换药,不过是赶走了一群豺狼,又来了一群或许更狡猾、更贪婪的虎豹!依旧是人分三六九等,依旧是‘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依旧是天子至高无上,口含天宪,权贵世家肆意妄为,兼并土地,垄断财富!那与暴元何异?不过是又一个循环的开始!百姓依旧会是权贵眼中可以随意驱使、压榨的牛马,活得毫无尊严,猪狗不如!”

    他越说越激动,拿起酒杯又猛灌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滑落也浑然不觉,仿佛要将胸中块垒一吐为快,继续大声道:“我们要建立的,应该是一个……嗯,至少是法度严明,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制度!是能让普通百姓……嗯,就是能让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少有所教,老有所养,病有所医……是能让天下人都能活得有尊严,能看到希望,能通过自身努力改变命运的世道!”

    他毕竟还保留着一丝残存的理智,没敢直接说出“民主”、“平等”、“人民当家作主”这类在这个时代过于惊世骇俗的词句,只能用这个时代士人可能理解的范畴去描述。

    他抓起酒杯又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气直冲头顶,举例道:“就说这盐!海边百姓,取之不尽的海水,经过简单的晾晒、熬煮,便能得到洁白如雪的盐,成本几何?但历朝历代,包括本朝,皆将盐铁之利牢牢握在手中,课以重税,盐价高企,导致多少贫苦百姓连这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都吃不起,只能淡食,甚至鋌而走险贩卖私盐,身首异处!”

    “还有土地!各朝衰落,根源多在土地兼并,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待到将百姓最后一滴血汗压榨干净,饿殍遍地,便是天下大乱,烽烟四起之时,最终王朝崩塌,血流成河!造 反成功者,新朝初立,或会假惺惺地均田减赋,然不过数十年,土地再次迅速集中到新的权贵手中,周而复始,循环不休!百姓何曾真正安稳过?何曾真正享过太平?”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叶兑听得悚然动容,胡须微微颤抖。他饱读诗书,博通经史,以经世之才自负,心中何尝没有对历代兴衰根源、对底层百姓永恒疾苦的深刻思考与巨大困惑?

    陈慕之这番话,虽言语直白,甚至有些“离经叛道”,却如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心中许多模糊不清、纠缠已久的疑团!这已非简单的兵家谋略、治国权术,而是直指王朝更迭、社会治理的根本大道与死结!

    他看向陈慕之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探究,以及一种发现同道中人的激动,仿佛第一次真正窥见到这个年轻人平静外表下那深邃如海的思想世界。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狂滋生——难道自己追寻半生、困扰已久的治世良方,能在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身上找到线索甚至答案?他激动得手指微微痉挛,正要深入追问那打破循环的解决之道。

    这时,朱元璋却接口了,他声音平稳低沉,在寂静的院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基于现实的冷静与务实,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了理想主义的火焰上:“慕之贤弟所言,悲天悯人,心系苍生,境界高远,元璋由衷佩服,自愧不如。”

    “然,贤弟请想,如今乱世,大家提着脑袋,跟着元帅,跟着我们这些将领造 反,所为者何?若拼死拼活,驱逐了鞑虏,光复了汉室江山,到头来,却不能封妻荫子,不能获得田宅赏赐,不能光耀门楣,改变自身和家族的命运……那么,试问,又有多少人会心甘情愿,继续提着脑袋,跟着我们打这江山呢?”

    他这个问题,极其现实,也极其尖锐,如同一把匕首,直指人心,道出了此刻在座大多数将士,乃至这个时代几乎所有起义者最原始、最根本的动力所在——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

    陈慕之闻言,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冷汗涔涔而下。是啊,自己真是醉糊涂了!在这个生产力低下、阶级森严的封建时代,跟这些为了最基本生存权和上升通道而战的农民、军士、甚至包括朱元璋这样的领袖,讲什么超越时代的宏大理想、社会改造、无私奉献,岂不是对牛弹琴,痴人说梦?简直是取祸之道!何况说话的还是未来的洪武大帝,他可是这套旧秩序最终的胜利者和巩固者之一!

    自己刚才那番话,在他听来,恐怕不仅是迂腐,甚至可能带有某种危险的倾向。他连忙打了个哈哈,借此掩饰内心的慌乱,语气带着明显的退缩与自嘲,摆手道:“元璋兄所言极是!是慕之醉了,酒后失言,胡言乱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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