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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四十二年,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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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四十二年,无事发生 (第3/3页)

道不是朕的责任?”

    皇帝的声音在高处,而又在耳边:“若说谁人有罪……罪在朕躬!”

    满殿一时又都屏息。

    余徙抓住沧海之失力争,巫道祐强势逼宫,大约求的就是这个结果,可这跟他们所期待的,又着实不同。

    “余天师,巫天师,朕一向对你们敬重,以亲长事之。”景天子慢慢地说道:“现在是关起门来说话——咱们一家人的矛盾,要放在明面上来,让天下人耻笑吗?”

    “陛下。”巫道祐拱手一礼:“咱们今日论的是国事,老夫也只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不错!”景天子道:“朕当下罪己诏,以告天下,以警自身。”

    “陛下,使不得啊!”楼约高声阻道:“圣天子乾纲独断,言为天律,行则天常,岂有错谬?若果不吉,是天不祥,岂怨帝望!?”

    帝座上的天子却只是摆了摆手:“朕有罪,罪在好宏业而轻将士,罪在轻掷国力,罪在孤意而行,罪在……傲慢,不敬龙君!”

    始终端坐不语的宋淮,愕然抬眼!

    景天子继续道:“朕之不敬龙君,非礼数不敬,而是没有尊重祂的理想和情感,把祂数十万年的缄忍,当成了理所当然。以百年度数十万年,是以蜉蝣度沧海。烈山人皇都要尊重祂的情感,朕却以为祂可以用利益、荣辱和生死来拿捏,这实在是最大的傲慢!”

    余徙是真的感到惊讶了。他今天一再地惊讶。登临绝巅这么多年,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天师。几乎是看着姬凤洲成为皇帝。可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位君王——

    皇帝竟然是真的在审视自己的错误,而不仅仅是虚应了事!

    世上能够正视自己错误的,究竟有几人?

    况且是习惯了一言定人生死而从来无人敢忤逆的九五至尊!

    况且是中央第一帝国的君主!

    “……朕当永览前戒,如临渊水,克己自省,常思百姓。”

    景国天子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陛前来,走到了闾丘文月的身前。

    山河绣于龙袍,平天冠如担社稷。

    他抬起手,轻轻盖在了闾丘文月所捧的两本名册上,叹息道:“朕当自警,不使沧海之憾,再有发生。”

    宗正寺卿姬玉珉,悲声道:“——吾皇!”

    殿中一时尽颂“吾皇!”。

    待得声音平复了,皇帝又道:“闾丘文月致仕休养,允其告老。赐京南大宅,天心道藏,愿不再怀忧也。”

    闾丘文月低下头:“臣——谢天恩!”

    余徙一时不知是何心情。

    君王下罪己诏,国相致仕——恐怕再没有比这更有分量的承担了,他最初代表玉京山站出来讨论责任时,不过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恐也未曾想过这种结果。

    他忽然想起离开玉京山的时候,他说要抓住机会,为玉京山争取更多的道国权利。道君只对他说——“你是个修道人。”

    那时候他以为道君是告诫他以修行为重。

    现在想来,曾为大国国主的掌教,那句话颇有深意!

    大殿之中,皇帝的声音又道:“国不可无相,副相师子瞻,德孚朕望,予继之。”

    这位几乎没有存在感,一直隐在闾丘文月的光芒下、“甘为走犬”的副相,是个相貌平平的中年文士,只是慢慢地走了出来,深深一拜:“臣,领旨!”

    皇帝继续道:“玳山王姬景禄,朕知他本事。斗厄无主,景禄担之。”

    姬景禄亦上前一拜:“臣,领旨!”

    如大景丞相、八甲统帅这般职务,往前宣任还要告禀道尊,再不济也得“德孚众望”、“天下归心”。好歹让前相提一句,百官稍作推举……

    怎么现在“德孚朕望”就可以了?

    尤其玳山王姬景禄,不过富贵王孙,并没有真正在军事上证明过自己。八甲统帅这样的重职,你知他本事,难道就能说服大家吗?

    但在君王下了罪己诏、国相都致仕的大前提下,无论玉京山还是大罗山,都说不出话来。

    皇帝都如此担责了,你们还想怎样?

    不要欺君太甚!

    余徙脸上红光都无,巫道祐面无表情。

    而皇帝又在这个时候道:“世人皆以成败论英雄,朕以为也未尝不可。”

    他正对着文武百官,抬高了声量:“他日朕履极六合,今日之败,可观圣天子坦荡于逆境。他日朕身死旗折,血染帝袍,也可以说今日之败,早见肇始!”

    就此转身,离殿而去。

    只有礼官悠长的声音空响:“退——朝!”

    那声音绕了许多周,随着百官的退去而退去。

    中央大殿一时变得如此安静。

    早先的惊心动魄,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如已经过去的四十二年。

    今日景国,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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