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朝生暮死朝闻道 (第2/3页)
威!愿伏圣座,为尊上犬马;愿奉刀剑,为尊上拓土;愿献三百童男童女,以飨尊口!”
世间之美味,莫过于童子。只可惜人族势大,祂也不敢太放肆。只能偷偷摸摸的行动,这三百童男童女,已经是祂窖冻于梦境的珍藏,缓慢地补充,很久才食用一次。
祂已献上尊严,献上至珍!
淡漠高上的天人法相,只是静静地坐在神座上,一言不发。
倒不是因为冷酷,而是他根本不在意这天痕谷的神只说了些什么。因为命运的最终早已写下,幽梦真神的结局是魂飞魄散,现在只是苍白无力的过程。
以白骨之神宫,牵系于命运的相逢。
以冥界之真神,祭旗祭天。
他等白骨来寻!
祭坛之前,站着佝偻的阴山鬼叟。作为白骨神宫新主的第一个效忠者,他时时刻刻都在表现自己的虔诚。见尊上并不理会幽梦真神的乞求,便于此刻大步而前,嘶着声音,高举起鸡爪般的手:“点火!”
一朵朵鬼火就此飞向祭坛,将挣扎哭嚎中的神只淹没。
“求您!求——”
其声渐衰渐弱渐泯。
在真正的死亡之前,所谓“神只”,和那些被神只吞吃的童男童女,原来是同等的脆弱!
……
就如沧海是现世被切出的一角,沧海天道亦是现世天道中,一处单独圈住的角落。
在这无穷无尽的天海中心,猎王鳐哀跪伏在众生法相前,道躯渐而虚化,将毕生之修为,都奉于“菩提所愿”。
他已无自愿,完全被抹掉了自我,而虔心向佛,拜倒三宝如来。
菩提之愿,即是他愿。菩提之想,即是他想。
而菩提大愿为何?
——“小师弟,你成道罢!”
众生法相端坐,世情万般皆照面。虽是模糊的老僧之面,却有情绪万种。
那浑浊的老眼之中,有【悲火】恍照。令他愈显慈悲,愈见悲哀。
也不知这一份“悲”,是为自己,还是为世人。
老僧抚面按真王,而这时天海之外,有宏声响起——
“好贼胆!于阙都死,灵宸豕突,尔辈还敢来奉首!”
哗啦啦!
于无尽天海之中,有一尊庞大身影,湿漉漉地爬出水面。
在占寿负创疗养的时刻,猎王鳐哀被钓入天道海洋,整个无常海域,再没谁能主持大局。但有皇主发现动静,甘冒奇险,一边对抗着天道,一边涉海而来!
此君金冠华袍,显极威严,在看到尊位上的佛相时,亦是一惊:“姜望!?”
人族的姜望,不是已经被斩寿斩道、苟延残喘于一秋之间吗?怎么还敢在这个时候,来沧海冒险?又是如何能够做到同猕知本那般,在天道深海来去自如?
须知就连自己这样的皇主,也不能在天道深海久待!
他尤其看到,这一刻的姜望非常不一般。
赤、橙、黄、绿……此尊佛相之身,竟然跳动着各色的光焰。不再是纯粹的【悲火】,而是与之相匹配的许多种力量。每一种光焰,竟都涉及根性本念,隐隐挑动他的神意!
“正是鄙人。”
众生法相顺手将鳐哀抹了干净,抬起佛眸,慈悲地与来者对望:“好久不见……大狱皇主!”
……
……
唵!
威!
妖界天道海中,竟然响起如此的宏声。
以麒相林为首的十尊真妖正一同跃升。
而独游于天道深海的姜望,遍身焕照出无法直视的华光。
此刻【真我相】隐,本尊出!
赤、橙、黄、绿、青……各色各样的焰光,在他的道躯内外穿梭。好似鱼群洄游,有如织布缝衣。
天衣无缝,道韵自生。
魔意混淆、恶念沸腾、仙光扭曲……诸界诸方无边的力量向他汇聚。
炼法的过程里,亦是在炼身!
他像是一个膨胀到极限、即将要炸开的火炉,不停地锻打自身、熔炼根意。毁天灭地的力量孕育在其中——即将在炉中摧毁他,或者冲出炉外,摧毁这个世界。
他身怀如此恐怖的力量,在进行如此激烈的跃升,而他握剑的手,却稳定得有如铁铸,仿佛从开始延续到永恒。
以世上前所未有的极限,炼造世间亘古唯一的道身。
他一边炼法、一边跃升、一边横剑!
“诸君见我低一世,三尺青锋削绝巅!”
这是天狱世界历史上绝对不曾出现过的盛景,十尊真妖,连同人族姜望一起,十一条绝巅路共舞一世,十一尊同时冲击绝巅!令无数古老妖族都恍惚,仿佛看到了远古天庭的辉煌时代。
可在姜望吞入七缕情焰、六朵欲火,全力跃升的这一刻,这在妖界铺开的绝巅风景图卷里,一时只能看到他的光影。
十尊真妖和他们的绝巅路,几乎全都看不见。
姜望的光芒压制了一切。
大日横空时,群星都黯淡。
而他一剑横割,劈山断海,【天不假年】!
十条绝巅路,九条都失顶!
也如先前猕知本斩断他“以力证道”的绝巅路,令他的无敌之路走到尽处,尽处为“空”。抬脚无处落,欲往已无门。
另寻它路去吧!
又或者,永无路走!
轰轰轰轰!
九尊真妖的跃升,戛然而止。
在天狱世界不同的方位,以同样的方式坠落。他们书写了勇气,但被斩断了未来。
而茫茫天狱,仍见狼烟一柱。
它仿佛这个漆黑一片的无望世界里,唯一那个倔强不肯熄灭的火炬。
妖族十位冲顶者里,仅剩的那一个,仍然在攀登!
仍然是麒相林。
他走在这条格外艰难的长旅,在那些同族的牺牲和助推下,终于在跌落之后,濒死又苏醒,又回到了绝巅。
心志坚定如他,其实也感到深深的绝望!
这样的姜望,在洞真此境,根本不可能战胜。
哪里只是现世第一的真人,分明有永世的无敌。穷极想象,也不可能有在此境超越他的办法。
九条绝巅路都被同时斩断了,天道深海仿佛他的后花园!
求生的本能在催促麒相林转向。
现在只是断一条路,尚且有命可活,还有重整旗鼓、再次前行的希望。
死了才是失败了,活着就还拥有可能。他这样的名将,尤其懂得胜负的道理。
可他怎么能退?!
三军可以夺帅也,匹夫不可以夺志也。
九真皆倒,他不可撤了这仅剩的旗。
他承诺要为天下开道,现在难道不是时候吗?
不是只有胜利的时刻,才值得冲锋!
这时的麒相林握住了一杆战矛,圆睁了血红的眼睛,额上暴起青筋。往日温文儒雅的面目,此刻尽是癫狂,他燃烧着所有,做或许是此生最后一次的冲锋:“姜望!我非英雄吗?!要么杀我!不许容我!”
两阵交伐,各尽其力。
岂可放我于荒郊?
姜望在这个时候,却后撤了一步。一步就消失在绝巅。
麒相林倾尽全力的拼死一击,杀了个空。
可他却也跌跌撞撞地……在绝巅之上站定。
他握持战矛,在道身恐怖的蜕变之中,有片刻的空茫——
我竟然……成功登顶?
这一切说起来复杂,其实交锋的过程只有一瞬。
因为阻道麒相林登顶的时机,本就只是一瞬而已。
姜望放麒相林而杀六真妖、再放麒相林而斩断九条绝巅路,乃至于最后一步后撤,归于天道深海,放任麒相林登顶,都是这个瞬间发生的事情。
就好比两军交战,单骑杀入敌阵,而四方援军汇涌,八面勤王。
阵中彼此交锋的时机其实只有一瞬,无论是否能够斩将夺旗,都必须要即刻抽身。
几乎是在姜望一步撤入天道深海的同时,麒相林所立的绝巅之处,就已经出现了麒观应披甲提刀的身影。这条麒相林所冲击的绝巅路,他几乎与麒相林同时抵达终点。
而姜望先前所在之处,更是当场被无法计数的攻击铺满,无穷光华乱转,而尽湮成了混沌!
只可惜,姜望已经提前退走,于深海之中回望彼处,仿佛只是看了一场灿烂的烟花!
“诸位天妖为我贺!”他面带微笑!
深海如镜隔两端。
一尊尊恐怖身影,都立在妖界之超凡绝巅,都于绝巅望天道。
隔着天道之力,无尽波光,看到深海里的姜望,有一种极端的不真实感。
不是不可强行涉海,是“天道水性”都不如,明白跳进去也追不上。能于此间潜游者,在姜望之前,也就一个还在沉眠的猕知本!
上一次天妖出手围堵姜望,是在什么时候?
那还是须弥山行念禅师接续的星路,彼时的姜望是那么狼狈。而今他隔海眺望这边,竟然这样冷静从容?
岂有此理!
其中有一尊格外高大魁梧的天妖,摇身而涨,主动踏进天道深海中!
一边慢慢地往前趟,一边用琥珀色的眼睛直视姜望,狞恶地道:“小子!现在开始,使劲逃吧。让本座看看——你逃得有多快!”
其名虎太岁也!紫芜丘陵之主宰!
逃走吗?
姜望平静地与他对视:“虎太岁,我记得你。”
他并不退,他就站在那里,仿佛胸有成竹。
在这天道深海,与虎太岁迎面!
相较于麒相林的绝巅路,他的跃升要激烈得多,可也好像有些慢了。又或者说,他好像在等什么。
未成绝巅,再怎么洞真绝顶,也无法匹敌衍道。
哪怕在这天道深海里,虎太岁处处受限。
他仿佛已经失心疯!
虎太岁趟海而近,箕张大手,一把抓来:“小儿辈!狂不知死矣!”
所有天妖都看到,姜望仍然定在那里,定如礁石。
或是已经无法控制体内疯狂冲突的力量,或是根本就是等死——在以力证道的无敌路被斩断后,心灰意冷,大费周章制造这般闹剧,就是为了轰轰烈烈死么?
唯独是虎太岁清晰看到,姜望竖指在身前,结成了剑指炉。
轰隆隆隆!
便在这个时候,整个天道深海,奔涌浪涛,掀起滔天狂潮!在姜望身后,拔起数万丈的水峰!
无穷无尽的天道力量,四处汹涌,仿佛要席卷一切。
恐怖的天道之狂澜,令虎太岁都皱住眉头,止住了进势。
而姜望在如此激烈的天道狂澜之中,仍自岿然不动,八风不改,定如岩礁。
却有天光在他眉心,交织了金阳雪月,浮凸了日月天印。
他的眼睛,一霎变作金银双瞳,淡漠、高上、无情!
金发紫眸的狮安玄,一时惊愕不能言。
姜望于今,三证天人!
虎太岁惊退!
如姜望这般亘古无敌的洞真,一旦彻底归于天人,完全没有瓶颈,得到天道力量无限补充,顷刻便是衍道层次的绝对强者。三证天人之后,在天道深海里,更是堪称无敌!
若留得一执念,杀死虎太岁也并不稀奇。
虎太岁堂堂天妖,一度窥见超脱路径的强者,当然不愿意换这个命。撤退的速度,比跳下深海时要快得多。
但姜望当然也不是真的要归化天道。
他虽然主动地再证天人,可是他的道身之外,是密不透风的光焰。
内有不朽心牢,炼三昧真火,定不周之风。外有七道情焰、六朵欲火,滚滚红尘之劫。里外相应,互相勾连封锁,将他的道身死死隔绝。
虽然身在天道深海,并不真的与天道力量接触。
而演变正在发生。
那眉心的日月天印,顷刻晕染一点暗色。
使得这淡漠无情的天人姿态,竟然显现一缕忧愁。不知为谁而深思,不知有什么忘不掉。
此即【忧焰】也,《苦海永沦欲魔功》之所掠,剑指炉之所炼,是为七情之根本焰。
由此见人性。
不下眉头,更上心头。这眉间【忧焰】愈炽,而日月天印愈褪,乃至最后都淡隐而消失。
还是那双平静的眼睛,还是那张清秀宁定的脸。
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可是新的传奇已经开始!
就在一众天妖隔海的注视中,姜望三证天人,而又三封天人。
“原来如此。”已经退远的虎太岁恍然:“这反复进出天人状态的手段,就是你在天道深海里肆意挑衅的倚仗!小儿辈,何处凑来的欺天法!?”
“如果猕知本在这里,他一定不会这么想,更不会这么说。”姜望从天人状态又归复自我,冷冷地看着虎太岁,声音也拥有了情绪:“你还不够了解我——但今日之后,你会了解我的。”
他的声音并不激烈,因为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与此同时,在他的心牢之中。
那被定海镇牢牢封镇的先天永恒金尊,一时有面目浮现,鉴照在那蔚蓝缠金、霜色刻纹的璀璨神柱之中。其面竟呈忿怒之相,其眉心的日月天印,正有炙烈的【怒焰】在燃烧。
天道与魔焰,如此和谐地共存。
而在迎接天宪罪果时,那被放出挡劫又重新封印的第一态天人,亦在心牢之中,有了较为清晰的形象。但整张脸都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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