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肉体和心灵的伤疤 (第2/3页)
就会被改变。父亲和她们注定是要分开的,为了让李妙健康成长,摆脱他带来的梦魇,母亲和他离婚了。搬走的那天,父亲沮丧地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抽烟,什么也没有说。母亲拉着女儿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门。李妙觉得那天的阳光特别灿烂,空气特别清新,一切都美好起来。她心想,母亲和自己解放了,再也不会受到父亲那个恶棍的欺凌了,她永远也不想再见他一面,他在她心里已经死了。
现在,他想见她一面。
她想不出来他为什么会提这个要求,内心根本就无法接受这个要求。
她不晓得母亲是怎么想的,她想出去问问母亲,可是她迈不出那一步,她不想再提起父亲,提起这个差点就将她一生毁灭的父亲。
3
李妙在市公安局打拐办工作。
她从小就痛恨人贩子,她觉得这个工作最适合自己,每抓住一个人贩子,或者解救出一个被拐孩童,对她来说都是一次复仇。
她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人贩子都绳之以法。
这天一上班,打拐办主任召开了一个会,布置抓捕钟秀珍的任务。钟秀珍是公安部通缉的人贩子。他们接到消息,钟秀珍有可能潜回赣南,因为她儿子死了。钟秀珍的家在龙西县河田乡的牛蛋村,那是赣南偏远的山区。李妙和同事罗小武被派去牛蛋村,如果发现钟秀珍,立即实施抓捕。
为了不打草惊蛇,罗小武开着自己的私家车,带着李妙进入了山区,而且,他们穿的是便装。这是2011年的冬天,山区里出奇地冷,他们都穿着羽绒服。
罗小武比李妙年长几岁,一直都是干打拐这行,特别有经验,他经常夸口说,他一眼就可以在人群中发现人贩子的脸。开始李妙不相信,认为他是吹牛。有一次,她和罗小武去办案,他们在火车站候车室转了圈,罗小武就告诉她,那个戴黑色太阳帽的男子是人贩子。李妙说:“罗哥,你就吹吧,我怎么看不出他是人贩子?”罗小武笑着说:“他脸上没有写‘人贩子’这三个字,但是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就是人贩子。”李妙说:“我看他的眼神也很正常呀,没有什么特别。”罗小武说:“小妙,学着点,你看,他看对面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的眼神,完全和正常人不一样,兴奋而又贪婪,还有些不安。”李妙观察了会儿,果然那人不停地用目光审视对面抱着孩子的女人。那女人除了怀里抱着孩子,没有其他同伴。罗小武说:“他要开始行动了。”他的话刚刚说完,男子就站起来,走过去,在女人旁边的空位置上坐下来,他左顾右盼了一会,然后就和女人搭讪。女人开始对他有点提防的样子,渐渐地他们有说有笑起来。因为离得比较远,李妙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可以肯定,该男子搭讪的技巧一流,估计是个泡妞高手。罗小武说:“这家伙不是在泡妞,泡妞的话,泡的对象不正确。他不可能找个长相一般,而且是孩子的妈妈来泡,他的目标是女人的孩子。”李妙觉得罗小武说得有些道理,但心里却还有些狐疑。过了会,男子递给女子一瓶矿泉水,女子竟然接过去喝,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女子喝水时,李妙突然想起小时候中年妇女给自己喝水的情景,她想,那妇女会不会昏睡过去?罗小武笑着说:“小妙,好戏马上要开始了,准备抓人。”又过了会,女人把孩子交给了男人,他们笑着说话。女人把孩子交给男子后,就朝厕所走去。男子的目光一直追着她的背影。女子走进厕所后,男子抱着孩子匆匆朝门外走去。罗小武说:“小妙,动手!”他们朝男子追过去。男子抱着孩子准备上一辆桑塔纳轿车,没有想到被扑过来的罗小武他们抓住。李妙想的没错,人贩子递给女人喝的矿泉水的确有问题,只不过,水里没有蒙汗药,而是放了催尿剂。从那以后,李妙就相信罗小武的能力了。两年多来,她跟着罗小武学到了很多东西,渐渐成为了打拐的熟手。
去山区的路上,罗小武问李妙:“小妙,你说,这次我们能够抓到钟秀珍吗?”
李妙说:“只要她回来,就一定能够抓到。”
罗小武说:“不要太自信哟,这家伙是公安部通缉的惯犯,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抓到,一定有她厉害的地方,我们还是小心为好,千万不能大意,一个微小的纰漏,就有可能让她逃脱。”
李妙说:“罗哥,我知道了。”
一路山清水秀。
进入山区后,风光就更好了。李妙降下了车窗玻璃,清新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她说:“山里的空气真好。”
罗小武笑着说:“你不冷哪?”
李妙说:“不冷,舒服。”
罗小武说:“你不冷,我冷。”
李妙把车窗玻璃升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美丽山色。可以看得出来,这里虽然山好水好,却比较贫困,看那些房子就可以感觉到,沿途村落,大都是老房子。牛蛋村座落在一个山坳里,一条小河从山村外流过。如果是游客来到此处,会惊喜地认为这是个世外桃源,可是李妙此刻无心体味乡村的风情,她心里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抓住钟秀珍。
他们把车停在村外的一片林子里,然后走着进了村。
村口的小河边,有几个妇女在洗衣服。
李妙对罗小武说:“我过去和她们了解些情况。”
罗小武笑了笑说:“去吧,别暴露自己的身份。”
李妙说:“放心吧。”
罗小武站在一棵樟树下抽烟,目光往村里巡视。
李妙来到那些洗衣服的妇女旁边,和她们攀谈起来。那些妇女的手冻得通红,脸也冻得通红。她们十分好客,争相和她说话,对她一点戒心都没有,这是李妙没有想到的。这里的人如此淳朴热情,怎么会出钟秀珍这样罪大恶极的人贩子呢?李妙百思不得其解。
她们东拉西扯了会儿,李妙就切入了正题。
她说:“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个叫钟秀珍的人?”
提到钟秀珍,村妇们变了脸色,七嘴八舌地数落起来。
村妇甲说:“她是我们村余老三的儿媳妇,那是个鬼呀!不是人。要是人,就不会干那龌龊的事情,连我们本村的孩子都敢拐卖,你说她还是人吗?余老三也不是东西,纵容她干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说过,会有报应的。”
村妇乙说:“真是现世报,看,早几年,她老公得癌死了,前几天,十岁的儿子好好的,从树上掉下来,摔死了。”
村妇丙说:“可怜那孩子,长得眉清目秀,人又聪明,年年在学堂里考第一,而且和他们一家人都不一样,十分有礼貌,喜欢帮助人做事,可是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
村妇丁说:“都是钟秀珍那鬼女子造的孽呀!她要不做那些恶事,她儿子怎么会死?人哪,不能丧天良。”
……
李妙说:“她儿子死了,她有没有回来?”
村妇甲说:“她还敢回来呀?看村里人不把她绑了送派出所去。我看哪,她这辈子都不敢回来了。”
村妇乙说:“是呀,她哪还敢回来!看来,她是要死在外头了。”
村妇丙说:“也不一定,他们家的房门一天到晚关着,就是晚上偷偷回来,我们也不晓得,我们不可能到她家去查呀!况且,现在还有谁愿意踏进她的家门?都怕沾上倒霉气。”
村妇丁说:“她就是回来,也不敢露面的。听说外头的警察在抓她呢,也不晓得抓住了没有。要是抓住了,可能会被枪毙的,这些年,也不晓得她拐卖了多少孩子。余水水总是说,见到她,要活剥了她的皮,他家孩子被她拐走,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
李妙回到了罗小武身边,把获得的情况告诉了他。
罗小武问:“你认为她会不会回来?”
李妙说:“我不敢肯定。”
罗小武说:“走吧,我想她不会回来了。”
李妙说:“就这样空手回去?”
罗小武说:“那你说呢?”
李妙说:“我看还是等等看,到了晚上再说。”
罗小武说:“好吧,听你一回。”
他们回到了车上,一直到天黑。
黑夜来临,山风呼啸,天寒地冻。村里不时传来几声狗吠,然后又沉寂下来。村里人家很早就关上了家门,整个山村静悄悄的。他们悄悄埋伏在余老三的家门口。罗小武在她耳边说:“你到后门去守着,再晚点我进去。”李妙就摸到后门去了。后门外面有间茅厕,也许是余老三家的茅厕。村里的人家,除了几栋新楼房外,其他老房子里面都没有厕所,厕所都在室外。茅厕散发出阵阵恶臭,随风飘散。李妙觉得恶心,但是没有办法,她还是忍耐着坚守住岗位,这种臭味比起童年在广州吃的苦头,根本算不上什么。李妙从门缝里看进去,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余老三家竟然没有开灯。是不是钟秀珍潜回来了,怕被人发现,所以不敢开灯。李妙想着这种可能性,真想马上冲进去,看个究竟。她很难想象自己抓住钟秀珍后会不会失控。有次,她抓住了一个人贩子,差点没有把他打死;她还因此受了处分,差点被开掉。她一见到人贩子,内心的仇恨就会发酵,每次她都需要把自己发酵的情绪压下去,以免做出不符合自己警察身份的举动。她的职责是把人贩子送上审判席,而不是亲手毁灭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李妙打着寒战,天的确太冷,夜越深,就越寒冷,她的脚也有些麻木了,余老三家里还是没有什么响动,罗小武也还没有采取行动。干这行,不光危险,还要吃苦;但是危险也好,苦头也好,李妙没放在心上,她没有那么崇高,只是觉得应该对得起这个职业,还有一点,那就是对人贩子本能的仇恨。
就在李妙耐心地蹲守时,她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是从余老三屋里传出来的。
李妙目不转睛地盯着余家后门。
如果是钟秀珍出来,她会在第一时间扑上去,按倒她。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打着手电的人匆匆走出来,她看清楚了,这个人不是钟秀珍,而是个老头。李妙知道,此人就是钟秀珍的公公余老三。李妙埋伏在那里,没有动,她要的是钟秀珍,而不是余老三。余老三出来后,没有关上门,而是进了茅厕。她听到老头子哼哼唧唧的声音,还有屎落入茅坑的声音,从他进入茅厕后传出的声音判断,老头子是在拉稀。李妙觉得有点恶心。
突然,她听到老头子发出了一声惊叫,然后是“扑通”一声,接着传来老头救命的呼喊。
李妙说了声:“不好!”
她冲过去,踢开茅厕的木门,手电射进茅坑里,发现老头掉进了茅坑,在茅坑里扑腾,被他身体搅动的茅坑散发出浓烈的恶臭。她自己没有办法救起老头,说:“余老三,你坚持一会儿,我去找人。”
李妙找来了罗小武。
救人要紧,其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怎么才能把余老三从茅坑里弄上来?罗小武想出了个办法,他找来了一根竹竿,伸到茅坑里,冻得浑身发抖而又惊恐万状的余老三抓住了那竹竿,然后罗小武和李妙把他拉了起来。余老三从茅坑里爬上来后,就往村外的小河边跑。李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罗小武说他是要到小河里把自己洗干净。果然,余老三顾不得寒冷跳进河里,洗干净了才上岸跑回家。
余老三穿好衣服,哆嗦着走到厅堂上,对坐在那里的罗小武和李妙连声说:“谢谢,谢谢你们,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
感谢完后,他满脸狐疑:“你们不是本地人,怎么会在我家门口?”
罗小武直说了:“我们是警察,来找钟秀珍的。”
余老三的脸色顿时变了:“啊……啊……她……她没有回来……”
李妙说:“真的没有回来?”
余老三说:“真……真的没有回来。你们知道吗?我也恨她,要不是她,我孙子也不会被人害死。造孽呀,这不是让我断子绝孙了吗?都怪她呀!这个害人精,我希望你们抓住她,枪毙她!她死了我都不会去给她收尸的,直接喂野狗算了。”
罗小武说:“你说你孙子是被人害死的?”
说到孙子,余老三老泪纵横地说:“那年,我儿子得了癌症,钟秀珍说到外面去打工赚钱给他治病,没有想到她会去做人贩子。的确,她是拿回了不少钱,可那钱是伤天害理得来的,这样的钱能够治好我儿子吗?不能哪!我儿子死了,那时我还不晓得她在外面干那龌龊事,我还挺同情她的,她还年轻,我还让她改嫁。她也说得很好,在我孙儿没长大成人前,她是不会考虑改嫁的问题的,她还是要出外打工,把儿子抚养大。她说的话让我十分感动,在她临走前,我还杀了只鸡给她吃,想想她一个人在外头也不容易。谁知道,她竟然把余水水的儿子给拐走了,有人看到她带着余水水儿子离开牛蛋村。余水水报了警,警察到现在也没有破案,余水水的儿子也一直没回来。如果你们早点抓住她,救回余水水的儿子,我孙子就不会死。”
李妙说:“为什么这样讲?”
余老三抹了把泪,说:“你想想,如果你儿子被人拐走了,会怎么样?余水水儿子被拐走后,他脾气一天比一天大,天天到我家来找我要人。他儿子又不是我拐走的,我也不晓得钟秀珍在哪里,我怎么还他儿子。他逼我给钟秀珍打电话,只要她能把他儿子带回来,这事就算了。可我根本就不晓得钟秀珍的电话,她好像是有个手机,可是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的手机号码。余水水以为我故意不打电话,就把我的头按在地上,骂我老乌龟。我是老乌龟,我没有能耐,儿子得癌症也拿不出钱给他治病,还要等儿媳妇出去拐卖孩子赚钱,我死的心都有了。我孙子见他这样对待我,拿着柴刀要砍他。他放开了我,指着我孙子说,如果他儿子回不来,就杀了我孙子。”
罗小武沉默不语,只是注视着余老三。
李妙说:“你的意思是余水水害死了你孙子?”
余老三说:“不是他是谁,他去找过他儿子,没有找到。他每天喝酒,喝完酒就到我家门口,咒骂,还让我孙子出去,他要弄死我孙子。我只好把门关上,不敢让他进来,也怕孙子出去真被他弄死。我不敢和他吵,我晓得我们对不起他,他怎么骂都无所谓。我和我孙子两个人在村里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我鼓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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